一路走过去,食肆饭摊、提篮串街的小贩儿卖的吃食是琳琅满目, 水饭、爊肉、鲊脯、各式包子、麻腐鸡皮、辣脚子姜……香气飘来,引得路人馋虫大作, 姜云静自然不例外。
只是此时正值炎夏,她向来贪凉, 只一径往那兜售消暑小吃的摊上钻, 一碗冰雪冷元子下肚, 转头又买了生淹水木瓜, 在还想来碗冰雪凉水时终于被陆玄京制止住了。
“寒凉之物, 不能吃那么多。”
看着那亮晶晶、冰沁沁的雪凉水, 姜云静自是舍不得,眼睛一转,轻拽陆玄京衣袖, 可怜巴巴撒娇道:“就最后吃一碗。”
这一套还是姜云静从话本子上学来的, 本以为肯定管用,结果陆玄京竟丝毫不为所动, 只伸手轻轻捏了捏她小脸, “方才你吃水木瓜时便是这样说的。”
计策失败,姜云静嘴撅得都能挂油壶了, 把他衣袖一松,哼了一声,转身继续往前走。
看着那个气呼呼的背影,陆玄京嘴角弯了弯,从袖间掏出几枚铜板,在一旁的小摊上买了包什锦果干,这才提步慢慢追上去。
除了吃食,夜市上还有各种各样的热闹可看,像是小唱、杂剧、愧偶、影戏、讲史、弄虫蚁,等到陆玄京在人群中找到那个娇俏身影时,她正挤在一堆人中看喷火表演,由于被前面人挡了视线,姜云静伸长了脖子还垫着脚,模样看上去有些滑稽。
正看得出神时,肩膀忽地被轻轻一拍,转过头一看,原来是陆玄京,脸上顿时绽出个笑,完全忘记了方才还在生他的气呢。
里面的壮汉也正好借着酒喷出了一道熊熊火焰,一时间火光大炽,照亮了四周,而姜云静的脸则仿佛被晕上一层毛茸茸金灿灿的光圈,显得整个人越发地可怜可爱,而鬓边一朵方才刚买的栀子正幽幽散发着清香。
陆玄京看得有些出神。
回过神后,姜云静早已把小脑袋偏了回去,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表演的胡人壮汉身上,看得专注极了。
“这西域人好厉害呀,是怎么喷出火的?”
陆玄京把手里果干递给她,“嘴中含酒就行,西域这种杂耍多了去了,还有什么呑剑、胸口碎大石,还能五六人在驼峰上起舞呢。”
姜云静拿了块清甜的梨干放在嘴里,一听眼睛都瞪圆了,“五六人?那骆驼不得被压得趴下呀?”
陆玄京笑起来,看着她懵懵的模样,爱怜点了点她鼻头,“你可别小瞧了骆驼,像你这样的小姑娘,便是驼个七八个也是没问题的。”
姜云静还没见过真骆驼,只在画中瞧过大概模样,可听陆玄京的意思,竟像是他亲眼目睹过一般。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骑过骆驼?”
“嗯,在西域时骑过几次。”
闻言,姜云静来了兴趣,又问:“你还去过西域?如何?”
陆玄京不能多说,只能简略含糊地说了句:“几年前游历曾去过凉州。”
“有机会我也想见识见识长云暗雪、月出关山的景象呢。”姜云静一脸向往,不知想起什么,轻轻用小手指勾了勾陆玄京握着她的手心,促狭一笑:“到时候,夫君可要给我牵骆驼。”
陆玄京嘴角一弯,轻声道:“好。”
正在两人欲要相携离去时,背后忽然又冒出一道火光,随后便听见有人大喊,“杀人了!杀人了!”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陆玄京飞快转头一看,只见方才还在表演喷火的大汉此时正手持一柄不知何时拿出的大刀,飞身朝人群中一位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砍去。
陆玄京眼神一凛,指尖一动,方才被姜云静塞进手里的一枚盐渍青梅便如石子般飞了出去,就在大汉刀尖快要劈到男子头顶时,他却忽然惨叫一声,手上一松,大刀哐当落地。
中年男子周围的几个家丁模样的护卫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涌上去挡身护住主子,喷火表演的四个人则纷纷掏出了藏在衣服下的大刀,与他们激烈缠斗起来。两方打得不可开交,然而经过方才那个小插曲,袭击这方已失了先机,此次刺杀只能是功败垂成。
于是,见中年男子已被另外几人护送离开,那几个大汉也不再纠缠,一个飞身跃到一旁的屋檐上,逃进了夜色之中。
周围看表演的人吓得早已作鸟兽散,在弹出那颗青梅后,陆玄京也护着姜云静离开了那。
他也没料到今日会出现这样一幕,只不过方才他瞧着那几个胡人,心中就警惕上了。虽说如今大梁表面同北戎相安无事,上京城中也不时会又胡商来做生意,可方才那几位的体格和身手明显不是普通胡商,倒像是军营里出来的。
后来,看清楚他们要刺杀的是谁后,陆玄京已经笃定,这群人定是北戎王阿布都派来的细作。阿布都如今势头正盛,统一了西北各部族,为了安抚大梁,特将其胞弟阿卜那送来上京做客顺便求娶公主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