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
原来,他都知道。
其实,已无须多问,她知道卫驰是言出必行之人,他既能主动给出承诺,她便可以安心无忧了。
短暂的诧异过后,心头又涌上些别的情绪,思绪杂乱,眼眶却徒然一热,沈鸢抬头,再次看向卫驰,声音带了哽咽:“阿鸢,谢过将军。”
“谢”字她已说过太多回了,但这这一次,最为真心。
言语只是轻若飘雪之物,若世事只需言谢便能办成,那世上还有何难事?
沈鸢身子前倾,双臂环绕在男人的窄腰之上,唯恐其放手,言语无力,待病好之后便让她用其他方式来谢他吧。
昏暗中,卫驰低低应了一声。
之后,两人便极为默契地皆未言语。
昏暗烛火映照在沈鸢苍白的面容上,卫驰低头,看着她因困倦而逐渐垂下的眼睑。她主动投怀送抱的次数并不算少,然只这一次,她是全心全意地,依赖自己。
墙角烛火轻晃了下,听着耳边逐渐平稳绵长的呼吸声,卫驰却未松手,只缓缓低头,静静看着怀中之人,安静恬淡的睡颜。
恍然想起两年前,赐婚圣旨初下时的情形。
以卫家当年之势,这门婚事对沈家来说,是实打实的屈就。卫驰知道宣文帝心中盘算,也知圣意不可违,可毕竟是婚姻大事,既领了赐婚圣旨,除却了解了打探回来的消息,他还想见一见那位素未谋面之人。
……
春风和煦,日照花梢。
向来不喜热闹的卫驰,亲赴宴会,只为在春日宴上,同沈鸢见上一面。
没想沈鸢如众星捧月,是宴上焦点,彼时她正在低头作画,身旁围着不少赏画之人,卫驰连同她说话的机会都未找到,只能隔一池春水,远远看了她一眼。
清眸流盼、淡雅脱俗、如天边新月一般明亮不可企及,这便是他对她的第一印象。
风气,杨柳拂堤,杏花吹落少女满头。
卫驰对着那人那景,忍不住驻足,多看了几眼。
时逢北疆动荡,北戎几次三番越境挑衅,宣文帝虽未正式下旨出兵,但卫驰知道,两军交锋,已是在所难免。既已见了人,又觉说不上话,卫驰便准备打道回府,却没想春日的天气说变就变,突逢天降骤雨,原在户外作画的沈鸢,也收了画,跑至亭下躲雨。
卫驰站在不远处郁郁葱葱的榕树之下,停了步子。
“阿鸢,那赐婚圣旨一下,当真无地转圜了吗?”突如其来的大雨驱散了人群,亭中唯有沈鸢和一粉衣女子,两人并肩而立。
沈鸢看着亭外连绵春雨,没有应声。
“女子婚事,向来身不由己,”虽未得回应,但粉衣女子仍絮絮叨叨说了起来,“卫家如此境况,当真是委屈你了,且那卫家郎君,武夫出身,定然粗莽无比,你乃千金之躯……”
“别说了,”沈鸢出言打断,“我不喜这桩婚事,只因成婚之人素未谋面,而非卫家门第高低。武将如何,若无武将戍守边疆,你、我、大周千万百姓,又怎能过上如此安稳闲适的日子?”
“阿鸢,我这是心疼你,你怎得还数落起我来了。”粉衣女子一脸委屈,本还想继续再说,沈鸢却没给她机会。
“好了,我知你心意就是,”沈鸢打断她,“圣旨赐婚,岂容旁人置喙。只要他能真心待我,成婚之后,我必会,一心一意待我的郎君。”
……
沈鸢,你口中说出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床尾灯烛的火光,映照出两人身影。烛光盈盈,将男人的冷峻眉眼映照出几分温和来。
指腹滑过怀中之人沾了泪痕的脸颊,不知过了多久,待到窗外风停雪歇,静声一片,怀中少女亦睡得安稳,呼吸绵长时,他方才动作轻柔地将人放低在床榻之上。
第25章
◎你可别惹火上身◎
这一觉, 沈鸢睡得深沉绵长,睡醒之时,已是午后。
接连下了几日的雪, 庭中假山树梢皆覆了层白雪,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暖阳破云而出, 为天地间的雪白增添了一抹生机和光亮。
银杏听见屋内动静, 忙进来服侍, 即便她不是大夫, 但一眼瞧见姑娘气色好了许多,也知身上风寒,当是好了大半。
“姑娘, 方才福伯来传了话,说是老爷的病,已无大碍, ”银杏端了白粥进来, 粥上冒着腾腾热气, “今早,太医院的刘太医亲去了趟大理寺狱, 为老爷诊治。”
沈鸢接过白瓷碗, 捧在手里,温热白粥透出的温度自手掌一直传递到心坎里。
刘太医, 便是从前一直为父亲诊脉的那一位, 不仅医术精湛, 且还十分了解父亲病症。沈鸢原以为卫驰昨日之言是见自己身在病中才无奈应下的怜惜之举, 没想他还特找了太医院中熟悉父亲病症的刘太医, 当算是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