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梁弦咳了一声,调整姿势,趴在他怀里,下巴尖轻轻浅浅抵着他胸膛。
“你幸亏没进去。”她轻刮他高挺的鼻梁,“进去,就是火上浇油。”
谢清辞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摩挲浅吻,“我也是这么想的。怕她以为你背叛她,拉我一起抗击她。”
虽然他俩的确合伙背叛,反抗家庭,但一起出现对纪秋的冲击力还是过于残忍。
回想纪秋说得那些话,再想到他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自卑,梁弦试探着问:“你几点回去的?听到多少?”
“没注意几点。”谢清辞说,“咱俩坐的一班车,只不过我在车站遇到一高中同学聊了几句,比你回家略晚一点。怕被邻居看到,只听了一耳朵就走了。”
“真是这样吗?”梁弦斜睨他,“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
所以说彼此太了解对方也不好,藏秘密难度指数过高。
好吧,谢清辞承认,他听到百分之九十,包括梁弦赌气那句。
她就知道!梁弦心思辗转,心疼谢清辞受到的伤害,她故作轻松,插科打诨,磨磨蹭蹭讨好他,“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你知道的,就算你亲爸是首富,这会而找来让你继承全部家产,依纪女士那脾气,照样反对。”
虽然想让梁弦嫁得好,但纪秋压根不是把钱财看得很重的人,否则早八百年前她就休掉梁振傍大款去了,才不会乐此不疲的做家庭财富支柱。
她这人,面子比命重要,谢清辞差的不是家世权财,他输在命运多舛。
八岁那年,谢清辞得偿所愿变成梁弦弟弟的那天,在纪秋这里,他就失去了成为梁弦丈夫的资格。
可时光无法倒转,如果那年小小的谢清辞知道,长大后的自己会爱上梁弦,那么他一定不会踏进梁家大门,不会做她弟弟。
可如果不做她弟弟,那么他们的缘分也许就断在了那年,他们没机会一起长大,他也不会在漫长的岁月里爱上她。
所以一切归咎于命吧。
命运让他人生多舛,遍布坎坷。
作为补偿,命运又把梁弦送到他身边,她教他说话,扶他学步,伴他长大,陪他到老。
多年后,有学生问年入古稀的谢教授,这辈子收获的最大财富是什么。
所有人都以为,谢老应答他在医学事业上取得的某项成就,结果他老人家笑了笑,写满岁月的脸上浮显幸福,与一丝孩子气的小得意。
“最大的财富?”他说,“那必须是我太太。”
熟悉谢老的人都知道,他与夫人伉俪情深。
五十年金婚典礼上,八十岁的谢夫人,一头银发,穿一身剪裁合身的旗袍,被谢老牵着手穿过人海。上典礼台前,他们相视一笑,那一刻,无需多言,满座宾客仿佛穿越时光,一眼看尽他们五十年恩爱。
不,不是五十年。
那天谢老说他和太太是青梅竹马,他十六岁那年爱上她,二十岁赌上所有向她表白,二十六岁与她结为合法夫妻。
他们相爱五十六年,结婚五十年,从不被父母祝福,到岳母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说八分满意他这个女婿。
至于剩下的两分,那要等到他们地府相见,再考虑给不给他加上。
纪女士,养他长大的母亲,他最敬爱的岳母大人,就是这样让人爱,又让人无奈。
二十二岁前夕,谢清辞曾给她写过一封信,信中他感恩秋妈、梁叔和梁弦在他最无助的时候伸出援手;感恩遇到秋妈,让生来被母亲抛弃的他,不曾缺失母爱;感谢秋妈梁叔养育他,教导他,即使他让他们伤心失望,却从未放弃他。
他,生来被抛弃,更曾无数次埋怨命运的不公,但因为他们的爱,化解他全部戾气。
他从不想伤害任何人,最不愿让纪秋和梁振失望,他倾其所有都无法报答他们的恩情,不曾想却先做了他们眼中的罪人。
他无意惹他们伤心,但也无法不爱梁弦。
梁弦是他们的命根子,同样也是他的命。
他没向纪秋保证爱梁弦一生一世,永远像爱上她的第一天那样爱她珍惜她,也没说今后有什么打算,对未来有什么规划。
据后来岳父说,信的三分之二,岳母读得泪流满面,剩下三分之一她骂骂咧咧:“看吧看吧,还真叫她小婶儿说着了,小辞这孩子,浑身上下就剩心眼了,跟我煽这么大一堆情,害我流这么多泪,该说的重点,一个没说。”
岳父这人看似没心没肺,实则比岳母看得通透,他问岳母:“那你跟我说说,你想让小辞说什么。说将来一定挣很多很多钱,给你女儿买大房子,买别墅?还是说一定对你女儿很好很好,一辈子把她当菩萨一样供着?他那性格,你不了解?如果他是那种张嘴就来的人,你能是现在的态度?行了吧,老纪,差不多得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手心手背皆受伤,不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