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灵飞自然不怕他查验,这东西都是真的,楚国九江郡确实有一座寒蝉山,她花钱买通了当地小吏,在道士籍上记了一笔,这东西便是真的了,至于那望月观嘛,却是还不曾新建,毕竟她这个观主也都没有去过一次寒蝉山呢。
“道长何来?”守城官捏着度牒,颇有些审问的意思,“我涂川城内无有道观,可别说是来挂单的。”
“寻亲。”顾灵飞淡淡道,也不在乎守城官的质疑。
她并不打算在人间大动干戈,显露仙家气象,也是因此她才在人间又备了身份文书,有了寒蝉山望月观观主的身份。
“楚国人怎么来我秦国寻亲?”守城官又问。
“并非楚国之人。我自幼与父母离散,随师尊远居海外,近些年来才得了父母音讯,一路北上,本以为该是楚国人,故而才买通楚国小吏做了这份度牒文书。谁知……”顾灵飞摇了摇头,“若我不曾走失,算来我也应当是秦人吧。”
当时她是真没想这么多。
“呵。”顾喜都听笑了。
“那你是说你做假证了?”守城官反问。
“并不算假,楚国公文上却有此事。”
守城官心中哂笑,这女道士倒是有趣,提笔记下寻亲二字,放行而去。
进了城后,顾喜和顾灵飞道别,自往住宅去了。
顾灵飞自然是踏步去了都督府。
人间景象她已看多,楚国吏治弥乱,官员行贿成风,百姓苦不堪言,越往边界行来,越是可知百姓疾苦。而秦楚之间的五大侯国,更是视百姓如猪狗,区区小吏便可欺压得一家七口投湖自尽。
而今进了涂川城倒是不一般,稍微可见些繁华景象,而最令她感触的便是,守城官竟然不曾索贿,这还是第一次碰见。
顾灵飞还没走近都督府,便有小厮上前阻拦,这人第一眼便瞧在了顾灵飞头上,好贵一顶白玉莲花冠,好闪的红宝石。
嗯,不是来讨饭打秋风的穷道士。
“道长,这是涂川都督府,不是道士有何事来此?”小厮还算有礼。
顾灵飞还了半个礼,“还请转告贵府主人,府上十八年前走失的女婴回来寻亲了。”
小厮是不曾听闻这一桩旧事,却见女官衣帽富贵,神态出尘,心中暗暗生疑,“还请贵客稍待。”
小厮转身就去寻了管家。
管家是陪着顾家许多年的老人了,自然知道主君主母曾诞育过一位嫡出的小姐,八个月上便离奇走失,至今不曾寻回。
而今十八年过去,有陌生女子来寻亲,认与不认都不是她可以做主的。
管家匆匆到了门口,第一眼瞧见顾灵飞坦然气度,心中越发疑惑,不尽然生出许多思量,这是哪里来的探子,还是冒认的贼盗?
实在是他不得不如此想,都督官居要职,身负皇恩,不得不小心啊。
面前的女子端坐长椅之上,身姿自然舒展,与顾家夫妻并没甚相似之处,又是一身出尘仙姿,恍若神女,叫顾家管家实在不敢相认。
“姑娘说是我小姐,不知可有物证。”管家问得小心。
“没有。”顾灵飞答得随意,一旁热茶氤氲,她不曾用上半口。
“这……”管家十分为难,“姑娘无凭无据,叫我们如何相认?便是一条襁褓、半个镯子什么的也没有?”
顾灵飞不得不将早已遗忘的记忆翻出。
她的记忆最初开始于古风村内小小的院子,悠扬的女声歌曲,哈哈大笑的爽朗男声,以及特别扎人的络腮胡子。
那时候她坐在小车内,树荫下一片阴凉,抬头能看见清雅的远山,缱绻的清水溪,弯腰插秧的农人。
那时候,若没有欺骗,也算是十分美好的时光。
顾灵飞一声叹息,“并无。”
“我少年陷于山野,后拜师出海修行,早年随身的东西早就没了。”
她当时,离开古风村,就只带走了一身衣裳。就算真有什么物证,也在黄显月掌下化为了飞灰。
“我自海外归来,只为再见亲生父母一面,了却尘缘,此后便要一心修行了。还请禀告府上,成全我一片思亲之心。”
顾灵飞对着管家拱手作揖。
“这……”
管家也是十分心焦,好在这时内宅里一个老妈妈传来话,“夫人要见她。”
老妈妈打量了顾灵飞好几眼,“道长如何称呼?”
“我姓顾,名唤顾灵飞。今年十八,六岁随师尊出海修行,年初得了机缘,才得以返回此地,寻访家人。”
“不知道长六岁之前是在何处?”
“长于山野,由一对夫妇抚养。后得师尊搭救,才得逃脱。”
说出口的那刻,顾灵飞自己都惊讶了一瞬,曾经介怀的事情,现在已经可以随意说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