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须稍稍使力,便可窥见杭绸下的春光。
阿妩闭上了眼睛。
她心知肚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她并未被动承受着一切,雪藕似的双臂,反而主动缓缓揽住了谢蕴劲瘦的腰身,轻轻使力,把他往美人榻上带去。
两具身体,一瞬相贴。
“……”
谢蕴的漆眸微缩,似有些猝不及防。旋即,他的剑眉就重重一拧,喉间漫出一声诡异的闷哼。
因这动静,阿妩缓缓睁开了眼。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底漫上几分了然和不可置信。旋即,就见她纤如春葱的手指,迅速攀上了谢蕴的……裤脚。
“别——”
谢蕴的眉心微愠,试图制止之时,已然来不及了。
阿妩已经掀开了他的裤脚,露出小腿上尚未愈合的伤口。那刀伤,甚至比她第一次在别院见到时还要可怖几分,不仅微微肿胀着,周围还泛起大片的紫红色来。
“世子,你怎么不等伤口好了再逼宫呢?”阿妩的语气中,泄露出一丝不忍,几分责怪。
她一直以为,这道刀伤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
毕竟谢蕴逼宫已经近一日。这一日的时间里,他不曾露出一丝异样。甚至根本没让人察觉他有伤在身。
她光是看着,就觉得疼痛难忍。他又是怎么忍下来的?
逆料,谢蕴听了这话,却猛地抬头:“阿妩不知道我为何闯入宫中的么?”
“也是,是谢某先前忘了告诉你。”
阿妩檀口微张,露出几分讶色。
听起来怎么好像与她有关似的?渐渐的,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漫上她的心头来。
谢蕴接下来的话,每一个字都证明了她的猜想。
“阿妩难道不知自己入宫之事,有多么惹人担忧么?让春袖连兄长也来不及见,奔来别院禀告。”
也让他,乱了心。
做出了最不理智之事,也无意间窥见了最让他痛苦的真相。
“所以,世子是为了我才……”
阿妩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难怪,难怪世子他见了自己,会这般地恼怒失态。
那可是逼宫啊。
搭上身家性命,行走于悬崖之间。稍有一个不慎,甚至有株连九族之虞。满怀着担忧欲解救她于水火之中,到头来却窥见了荒诞的真相。
是她把他的赤子之心,踏入沟渠之中。
曾经因谢蕴性情大变而生出的一丝怨怼,顿时消散了大半。阿妩的嗓音微有沙哑:“世子,是我……”
对不住你。
可这几个字,太轻飘飘了。她说不出口。
谢蕴静静望着她,一言不发。
其实,逼宫之事他早有准备。或迟或晚,终会有这么一日。阿妩入宫,不过是个提前引爆的导火索而已。
但他没有开口解释。
见到阿妩痛苦愧疚的模样,他心底泛起一阵快意。与因为天子的身份,而能把阿妩幽囚御书房时的快感如出一辙。
果然,他是个再卑鄙不过的小人。
阿妩自愧疚中缓缓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们皆仰倒在美人榻之间,挨得极近。不知不觉之间,二人间的剑拔弩张之感,竟消失了不少。
“世子,你的刀伤不用处理下么?”
“无碍。”谢蕴道。
闻言,阿妩拧起了细眉。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伤口因不得休养,眼见着比之之前愈发严重。不小心牵扯到,都会令世子这般能忍之人呼痛。
怎么会是无碍呢?
她刚想张口劝阻,再度被谢蕴用手指碰了碰下颌:“方才之事,阿妩不打算继续了么?”
啊。
阿妩低下头道:“世子,你小腿上还有伤。”但她的心里,莫名没了方才的抗拒。
“无碍。”
谢蕴凑在阿妩的耳畔,低语了几句。
“……如此,亦可行。”
话音落下的片刻,一抹绯红的云霞飞上了阿妩的双颊,复又匀开于她的脖颈之间。
真的,真的要那样做么?
阿妩悄悄地抬头,发觉谢蕴漆眸中的认真不似作假。她又像着了火似的,倏然之间低下头去。
“我、我试试。”
她笨拙地攀上了谢蕴的身子,努力不碰到他的伤口。细腰折出婉转的弧度,衣衫凌乱地相叠在一处。
日光探进窗牗之中,将二人的影子映在美人榻后的墙上。
“……”
“……”
两人之间,谁也没有说话,交缠的呼吸声却渐次凌乱。阿妩努力地直起腰身,因着疼痛,泛红的眼角落下一颗盈盈的泪。
好痛。
但是,她却生出尘埃落定的笃定感来。
曾经,她想过此事会在何时发生。
也许是洞房花烛之夜,也许是某次相处之时的情难自禁、偷尝禁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