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威将军见此机会,痛快地放起了嘲讽,把积攒多年的怨气,释放了个底。
皇上自践祚以来,就没见过人胆敢对他如此不敬,怒火“嗡”地一声窜上了脑门。可他听了赵怀威先前的禀报,如何不知自己大势已去?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堆积在胸口,硬生生地忍住,险些呕出一口血来。
“呸,敢做不敢当,一点儿骨气都没有,没意思。”
赵怀威见人皇上连还嘴也不敢,很快失去了嘲讽的兴趣:“世子,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便按谢某先前的交代,安置宫中诸人,将军自行斟酌处置就是。”
赵怀威听懂了——
世子和他那心上人之事,看来还没完。
好在两人之前在别院,已经将宫变前后的处置完整地商量了一遍。现下,他只肖萧规曹随,依样画葫芦就好。
“是!”赵怀威转身欲走。
逆料,出乎意料的变故再度发生。
“啪”地一声,谢蕴手中利剑再度落地。众目睽睽之下,身披轻铠的将军,竟将他身旁不声不响跪着的人凌空横抱了起来。
“世子……”
赵将军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开得像是能吞下鸡蛋。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世子他的心上人不是什么,什么唐姑娘吗?现在抱起了个男子,又是什么个情况?
逆料,下一刻,更加出人意料之事出现了。
谢蕴怀中那个身形纤巧的“男子”,被他抱在怀中之后,头顶的玉冠竟然“歘”地一下掉落在地上,乌黑的云鬓如瀑般四下散开来。
这下,所有人都看清了。
云鬓鸦发、眉目入画。
什么小白脸似的书生,谢蕴怀中抱着的人,分明是个女子!
众人皆被这奇异的变故惊得说不出话来,目瞪口呆地望着二人离开了御书房中,走向了后殿的方向。
一时间,甚至无人回过神来。
“陈甫,是个女子?”大公主愣愣地问出声。
旋即,被欺骗的怒火如注般,熊熊燃烧起来——
“那她说的什么心有所属,都是骗我的!我方才猜得不错,她分明与谢蕴暗通款曲!可恶!这个贱/人!”
她与二人的交集最多,猜测也最
“嘴巴给老子放干净些!”
赵怀威毫不客气地拔刀,对她亮出锋锐的利刃。即使仍然不明就里,他也决不允许别人污蔑世子半点。
大公主露出显而易见的恐惧之色。
即使是谢蕴方才手中持剑,她也没真正地放在心上。毕竟谢蕴的品性人尽皆知,不会行滥杀之事。
然而这个粗野武人亮出的刀,却让她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如果他愿意,他真的会杀了自己。
“我,我不说了……”
大公主此刻终于明白,这宫中再也不是他们的天下。不仅如此,往后余生,恐怕也只能仰人鼻息,才能苟活性命。
就连性命能不能保住,也未可知。
窗外的雨声淅沥依旧,却比方才小了不少。然而天家父女二人,一同望向渐渐明净的天穹,眼底却是一片绝望。
宫中,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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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后殿,是皇上午间休憩之处。
冰鉴摆在美人榻的一旁,散着丝丝的冷气。博古架上瑞气线条,宝华生光。金猊中喷吐着一两千金的龙涎香,就连软烟罗帐也沾染了丝丝缕缕的香气。
因是皇帝日常休憩之所,后殿的陈设,甚至比清和宫中更为华丽。然而阿妩此刻却无心欣赏。
她的腰被谢蕴双手箍在怀里,紧得她险些喘不过气。
但她却连一点抱怨声也不敢发出。
急促的呼吸,怦然的心跳,无一不昭彰着抱着她的男子,此刻究竟有多么不平静。
乃至他箍在腰间的手,都要用力得险些变形。
被谢蕴从怀中摔入美人榻上的时候,阿妩闭上了眼睛。再如何试图逃避也躲不开,属于她的审判时刻,终究要来临。
美人榻十分绵软,她被摔得整个人仿佛要陷进去,只好狼狈地寻找着支点,试图直起身子。
但她心里却酸酸涩涩的。
放在从前,谢蕴从来是怕自己磕到碰到一点儿,每每温柔得不可思议。何时会这般肆意,这般……不顾她的死活?
他心底,恐怕是带着不少恨罢。
忽地,一只手轻轻摩挲上了阿妩的脖颈。分明是无比亲昵的动作,却激得她浑身一个激灵。
“阿妩,该叫你什么呢?是阿妩,还是陈探花?”
阿妩猛地一抬头,对上了他望过来的眼。
纤浓的眼睫上笼着淡淡的雾气,眸底却似深不见底的冰冷幽潭,使人见了通身寒凉。
谢蕴说完这句话,又轻笑了一声。旋即凑上了她雪白的脖颈,似有痴迷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