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不喜欢?”半烛慢慢夹起一块鸡肉,面不改色的放进嘴里,不忘鼓励他,
“做得好,下次不要做了。”
“我都说了,不是我做的。”
公仪清嘴角小小的翘起来一点,又急忙用力抿了下去,极力用不在意的口气说道:
“但是如果你喜欢的话,以后每天都能吃。”
半烛:“……我觉得饮食不能太单一了,还是要给别的菜一点机会才行。”
公仪清失望的垂下眼,什么也没说。
他身边的贴身小太监反而憋不住了,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半烛姑娘您不知道,这两天我们殿下在小厨房剁了足足上百只鸡!
好不容易做出一道看得过去的,眼巴巴的就给您送了来。
姑娘您瞅瞅,殿下手上全是伤!那可是拿玉笔的手啊!”
公仪清慌忙去堵他的嘴,“小德子!不许说了!”
可该听到的,半烛都听的差不多了。
她的视线凝固在公仪清的手上。
素日修长如玉的指节上,烫伤与刀伤你方唱罢我登场,竟是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空地儿。
那双手……触目惊心。
“过来。”半烛放下筷子,屈指敲敲面前的食盒盖子,微微蹙了眉。
公仪清哼哧半天,终于挪了过去。
她拉起他的手,指尖轻轻拂过那些伤口。
这个角度,恰好能看见她纤长的睫羽,像小扇子似扑闪着。
公仪清总是忍不住盯着她看,又觉得唐突,只能一咬牙,闭上了眼睛。
半烛“噗嗤”一笑,在他眼前晃了晃手,“你这是做什么?”
话音未落,余光中瞥见他的耳垂,她一时有些怔然。
少年的耳垂红的快要滴血。
恍若白壁染霞。
第七十五章 你让一让他吧
祁阳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面前是朱红色的大门,半掩着,隐隐透出里面的一双璧人。
“阳儿。”
皇后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连嗓音也轻的只有两人能听见。
“随本宫过来一下。”
他终于收回视线,无声的转过身体,跟着端庄的妇人走向另一间更为华丽的宫殿。
至此,那个少女的笑声终于完全消失在他耳边。
“阳儿,你比清儿年长几岁,本宫平日也是拿你当亲生儿子看待的。”
祁阳握紧了腰间佩刀把手,什么也没说。
空旷的宫殿里,只有他们两人。
皇后说话时,脸上还是一贯的和蔼可亲,但又多了点什么。
非要细究的话,可能是——
一个母亲的无可奈何与自私。
“可我已快要半百之龄,可只有清儿这么一个孽障。
知子莫若母,我深知他性子执拗,凡事只要认定了就再也不会松手。
上次看到他病成那副模样,我是既恨他不争气,又心疼他求而不得。”
皇后眼眶微微泛红,素来挺直的背也慢慢朝祁阳弯了下去。
“算姨母求你,让一让他吧。”
这番话,不是以一国之母的身份而说,而是以他最亲的亲人身份恳求。
祁阳沉默了许久,终于慢慢松开握在刀柄上的手。
“待殿下登基后,卑职会自请镇守边疆,此生再不踏入皇城一步。”
皇后脸上又是歉意又是心疼,“你不必做到如此地步……”
祁阳摇摇头,抬手打断了她剩下的话,却什么也没说。
恭敬行礼后,他大步走出含章宫。
经过御花园时,祁阳脚步一顿,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是一片明镜似的湖水,倒映着春日湛蓝的天幕。
暖融融的夕阳倾洒在湖面,宛如一层淡金色薄纱。
他在湖边驻足片刻,突然抬手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份尚有余温的糯米鸡。
在结束沼狱一天一夜的审讯后,他换了新衣,将一身血气冲洗干净。
然后去排了许久的队,买到了它,用内力一直温着,紧赶慢赶进了宫。
“咚——”
水花四溅,薄纱微皱。
湖面荡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将男人的倒影不断揉碎又重组。
祁阳面无表情的转身,如同往常无数次一样,阔步走出这座偌大的宫城。
来往侍从皆对他噤若寒蝉。
公仪清在十六岁这年的上元节,被正式册封为太子。
上元节当晚,他随着帝后一同登上承天门,站在城楼上接受万民朝拜。
半烛被特许出席,她站在角落,头顶烟火猛然爆开,脚下万民山呼万岁。
真是又吵又无聊。
她习惯性去戳身边的男人,“你表弟将来会做皇帝吗?”
祁阳不动声色的后撤一步,避开她的手,沉声道:“待陛下百年后,太子殿下将继承大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