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趁他四将酣眠,弟子如今还要回去,师叔可有甚么吩咐?”
“你今回去,莫非……化作花狐貂之形,依旧跟随魔礼寿身旁?”
凡事多说无益,只消做给他们来看。
我默念咒语,将身一晃,变作个一模一样的花狐貂,满地乱滚。众将早在阵上几次见这怪物啖人,此时虽有些忌惮,却也只楞了一瞬,纷纷鼓掌喝彩起来。哪吒索性蹲下身,把手抵到我面前笑道:
“杨道兄,你的本事我们都见了,且莫在地上这般滚,教谁踩扁了岂不冤枉。”
我想我那天的确不够清醒敏锐,竟然就顺势跳上他手掌,任他托起来,二指轻轻捏着后颈的皮毛。——想想也后怕起来,三界中敢这么干的,实在寥寥。
那双湛如秋水的眼睛就在我面前那么近的距离,散发着异样的光芒。
“杨道兄,你果然了得。”
我此时口吐人言只怕不够应景,于是吱吱叫了两声。
“你如今回去,一定小心行事,莫教魔礼寿看出破绽来。若有要紧军情来报,也须得谨慎,不可涉险。”师叔看着变回人形的我,半喜半忧。
“弟子晓得。”
“当日魔礼红用混元伞收去了我们数般法宝,若得机缘将宝物寻回,再加大功一件。”
“是。”
“去罢。”
我向众人作礼,刚要出门,却突然想起了什么。
“李道兄,烦你跟在下一同出去,免得又惊吓了不知情的守卫。”
哪吒瞥了我一眼,欲言又止,随我出了大厅。
“道兄借遁法走了便罢,教小弟跟从,有甚么吩咐么。”
我停下脚步,忍着笑看他:
“道兄,日夜守城,又要随侍师叔,想必辛苦。”
“倒也没如何辛苦。”
“若不辛苦,你的眼睛怎么略有些红肿的?”
那人挑了挑眉,毫不退让地直视我:“阁下深夜从敌营倏忽来去,又几番运用法力,想来更是辛苦,如今眼花了罢。”
真是的,这会儿又一点也不坦率。
“如此,保重。”
“道兄也莫忘了师叔的叮嘱,在敌将身边作伪要谨慎些,免得被人识破形迹,加了枸杞生姜炖汤喝了。”
返回商营,尚不过三更天。魔家兄弟依旧鼾声如雷,亲兵也似得了吩咐,并未收拾起杯盘来。我摸到一旁兵器架上挂混元珍珠伞的铜钩,正欲摘了宝物便走,却听得魔礼寿梦中含糊道:“若不是天仙,不合有那异样相貌气度……若说是,却哪有天仙来趟这一洼浑水……”
好泼才,老爷自家知道是谁,用得着你来嚼舌?
将混元伞送回西岐,却只有师叔和武吉还在相府厅堂,也正要打点歇息,于是我的“大功一件”,也只得了师叔的称赏而已。
五鼓天明,我缩在魔礼寿的豹皮囊里,听得魔礼红因不见了宝伞冲冲大怒,喧嚷不已。那三人也四下翻找,又有亲兵赌咒发誓未曾见生人出入,兵将乱成一团。这一日间嚷闹不休,将人头皮也震得生疼,终于还是魔礼青作了主张,只说不可为此乱了军心,三人各自留心自家宝物,再莫失盗也罢了。
第三日起来,不过辰时,便有人来报“周营一将搦阵”。四人正在气闷,没发泄处,急忙忙披挂了,便去应战。
两军对阵,商兵摆开阵列。我从豹皮囊中探出半个头来,只见个面生的少年将官跨坐一匹雪落也似的麒麟,平端两柄银锤,立在周营队首。他身后却是哪吒和武吉。
魔礼青提了长枪,当先对敌,那小将自报名号,只说“开国武成王长男黄天化特来取尔狗头”,二人兵刃并举,战在一处。
黄天化身形容貌,果然有其父之风,且英武剽悍犹似甚之。魔礼青岂会不知锤棍之将不可力敌的道理,然他自恃膂力,手中长枪并不避让对手的锋芒,只管照直崩架格挡,直磕得火星四溅。将近二十回合过去,双方皆是越战越勇,各自不肯将势头略缓些。我虽不甚精通双锤的套路,但见其迅捷猛烈,攻守得宜时,也不禁暗暗叫好。
眼见黄天化圈了坐骑往疆场西侧驰去,魔礼青身材长大,脚步也兜不住,向东踅了数丈,收势回身来战。
那一瞬间,我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小辈,吃吾法宝!”
魔礼青背后的青云剑的确未曾出鞘,而他手中,却不知什么时候亮出一个白森森的物事,祭在半空,其势疾如闪电,径往黄天化后心飞去。
“小心!”
我心中默念,只是无法喊嚷出来;却听得对面阵上一声断喝,随后是宝物分云破雾的鸣响。
黄天化毕竟不及躲闪,被那宝物打落坐骑;魔礼寿飞步上前便要取首级,却被赴面而来的火尖枪逼退两步,紧接着攻入上盘的三招如急雨打残花,迫得他只有招架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