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剑飞行又不是不能赶夜路,令梨摇了摇头,侧头看向宿回云。
“回去了。”宿回云淡声道,“感谢尊者半月来的招待。师妹,和魔尊道别。”
一句话划分了亲疏,薄念慈轻嗤一声:世人都道宿回云寡言,这不是挺会说的吗,三言两语激得他想把人永远留在这里。
“道什么别?不日再见而已。”薄念慈逗猫似的勾勾令梨软软的下巴肉,语调亲昵。
令梨和他相处了整个幻境,距离感磨练得近乎为零,她不当回事地笑了笑:“嗯,不日再见。”
黑发少女跃上长剑,薄念慈夹住一片自他眼前飘落的枫叶,殿外两个剑修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层光影被抛掷身后,令梨张开五指抓住溜过她指缝的风,活跃的灵气困住几缕风,她好奇地伸手捏了捏。
“道法自然,天地山水皆含道义。”令梨弯了弯唇,“元婴果然不凡。”
“等回宗后,师兄要和我练上一场吗?”她兴致勃勃地邀战,“仙府之行我收获良多,正要向师兄讨教。”
事关剑道,宿回云自然不会不允。
但在此之前,他有话要问。
“师妹与魔尊,是否在南疆蜈城相遇?”宿回云道。
令梨下意识点头,忽然一个激灵。
宿回云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翻出令梨和他的聊天记录。
准确来说,是令梨歪曲事实,只说让宗门派人来蜈城救妙青仙子,绝口不提她深陷险境的谎言记录。
令梨眼神飘忽了一瞬,诚恳道:“师兄,我错了。”
“说谎是绝对错误的行为,我不为自己辩解。”令梨语速飞快,“即使事况紧急,为救妙青仙子我不得不与念慈虚与委蛇,我也不该编造谎言欺骗师兄,让师兄担心。”
“但我确实没有办法。”令梨小声说,“那时我和念慈结仇很深,也想不到之后能关系和缓。”
要是知道过不了几天他们能变成互称名字的关系,令梨还怕什么?蜈城她横着走!
女孩子道歉的声音很诚恳,但宿回云知道,即使重来一回,她还是会做一样的决定。
因为向宿回云求救并无意义。
薄念慈是大乘期魔尊,若是他真想杀令梨,她喊宿回云过来作甚?给她陪葬吗?
令梨宁可死也绝不干这种事,她心里能给她陪葬的只有她的宝贝令瓜剑,她的生死安危从来与宿回云无关。
宿回云当然不是没有办法救她,他师承渡劫期剑尊,说动师尊出手救人不难。
问题是,建议令梨前往南疆仙府的人,正是无心剑尊。
令梨听从了沈无的建议,千里迢迢赶赴南疆,谁曾想竟恰好撞见薄念慈,直接沦为对方的阶下囚。
师妹当时是怎么想的呢?觉得自己被骗了,还是觉得宗门不可信?
宿回云眼眸低垂,无数念头自他脑海掠过,他看向自由自在穿梭在云层间的少女,令梨的模样很放松。
对她而言只要结果是好的,一切都好。
无心剑尊前期坑人了一点儿,但最后通缉令的事情真的解决了,她还顺带结婴成功,在魔域也受到了不错的招待,五福临门的好事,令梨喜滋滋。
“我其实猜到妙青仙子之事有异。”宿回云突然说。
“也猜到师妹不想让我插手。”他说,“你不愿之事,我自然不做。”
令梨:“师兄……”
“但我没猜到此事与薄念慈有关。”宿回云平静道,“他与你结仇颇深,不惜发布通缉令要师妹性命,魔修生性残忍暴虐,与我等并非同道中人。”
“师妹与妖族少主亦是友人,我可有阻止你们来往?”白衣剑修反问道,“人族与妖族即使互为异类,亦互相友好,结为挚友属是佳话。”
“薄念慈曾一心想要师妹的命。”宿回云看着令梨的眼睛,深深地问,“师妹为何信他?”
信到被那人拐回了家,险些走不了了。
令梨不自觉摸了摸她的喉咙。
被薄念慈掐得几欲窒息的难受感觉,她至今仍会想起。
好疼,眼中满是血色,似与灵魂即将远离人世。
但令梨可以承受。
因为这远不是她受过苦难的极限。
天蝎老人的手指陷入令梨后颈皮肤时,炙热的扭曲的痛苦仿佛从回忆中被深挖出来。
朦朦胧胧的视野中,女婴睁不开孱弱的眼皮,只感觉身体里最重要的一根骨头被活活抽出。
‘这份因果无论如何都要了结,我必须补全我的骨骼。’
‘但若问我是否怨恨,我是不恨的。’
“念慈的确曾数次伤我。”令梨道,“可师兄不知,他欠我的因果已经归还,林林总总算下来,反倒是他受伤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