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意。
亲近又遥远的称呼,遥远的似乎只存在她尚年幼的童年中。
舒意低头看手机,她眼眸浮现恍惚,旋即指尖打字,回复好。
下午四点,舒意拎上包,离开百花里小区过去。
当门打开,穿着红色外套的乐乐高兴地扑过来。
舒意笑盈盈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并往他手里塞了一个红包。
用得还是前段日子和薛斐在浙菜馆吃饭,工作人员送的印有西湖美景的红包。
乐乐双眸亮晶晶地开心接过,姐姐给的新年红包。
只不过乐乐还太小,刚上幼儿园的年纪,他还不认识背面“午梦扁舟花底,香满西湖烟水”这句古诗,就好奇地让舒意解释给他听。
舒意温柔地笑着告诉他,这是古诗作者在炎炎夏日午睡时,梦见他在开遍荷花的西湖中荡起木舟。
湖面有似烟非烟的水雾,他在溢满水雾的湖面泛舟,闻到浅淡的荷花香气,清香又扑鼻……
舒意把诗词的含义解释给乐乐听,他眨巴着眼睛听得认真。
张雅莉看着这一幕,她坐在舒意身边,伸手去拨弄果盘。
她掰开一颗颗的开心果,把果仁捧在手心,朝舒意的方向递过去:“开心果。”
舒意垂眸去看她手心里的果仁,她长睫轻颤,伸手捏起两颗。
她塞进嘴里,嚼着咽下去,抿唇笑了笑:
“谢谢妈。”
张雅莉盯着舒意看几秒,她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晚上吃年夜饭的时间比较早,六点就开始吃。
满满当当地一桌菜,开了乐乐能喝的椰汁饮料,以及大人们喝的葡萄酒。
舒意捧着酒杯抿了一口,滋味醇厚,舌尖回甘,很好喝。
这一顿年夜饭,舒意菜没吃几口,开得葡萄酒倒是多喝了两杯。
慢吞吞地吃吃喝喝,临近七点,年夜饭结束,乐乐就迫不及待地离桌去找小区里的小伙伴们一起去玩了。
舒意帮忙收了收碗筷,她洗干净手后,拎起包,和张雅莉与王斌道别。
站在楼道电梯口,张雅莉看面前的女儿。
她穿着浅色毛衣和牛仔裤,暖黄色的楼道光落在她身上,眉眼是淡然的温和。
张雅莉看着她半晌,末了,她低声:
“我知道,你很怨我,不喜欢我。”
“从小到大我都是在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我脾气不好,说话也难听,又是控制欲很强的那种强势母亲,没有进到当妈的应尽的责任…”
日子一年一年的过,性格强势了大半辈子的张雅莉从没有发现,她和舒意之间的母女关系有多畸形。
直至前段日子,除夕前的一次房屋整理,保姆阿姨翻出了一个大白兔奶糖的铁皮盒子,问她要不要丢了。
张雅莉打开了盒子,而在这个铁皮盒子里是有关舒意从小到大的物件。
她幼时佩戴的发卡,发圈,她涂涂抹抹的画画本,保存最久远的是她三岁那年换下来的一颗小乳牙。
零零散散地东西很多,张雅莉当时在翻开时,心中并没有生出太多波澜的情绪,只是会陷入有关她和幼年舒意的回忆。
那时,她小小的一团,会抱着她的腿,嗓音甜甜地喊妈妈。
而可能是白天翻看过铁皮盒子的原因,当晚张雅莉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了小小一团的幼年舒意。
只是她和她分道扬镳地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张雅莉去喊她,去追她。可小舒意只是皱着眉头,停下脚步,用稚嫩的声音告诉她。
不想让她做她的妈妈,她要去找另外一个更好更温柔的妈妈了。
她们要说再见了。
那个夜晚,张雅莉从梦中惊醒,醒来后,才发觉她眼角有泪,她睁眼失眠到天亮。
舒意眼睑轻垂,她偏头去看张雅莉,紧咬了咬唇,却不知道该去说什么话。
张雅莉冲她苦涩地笑了笑,这个强势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在这个除夕终究惊觉发现。
她若是再不做出改变,她和她的女儿,终将只会渐行渐远。
“回去吧”,张雅莉抬手轻拍了拍舒意的肩膀,她深呼吸一口气,补充:
“我不反对你自由恋爱谈男朋友,只是谈时间久了,稳定下来了,男朋友还是要领回来,给我和你王叔,长长眼,看看怎么样。”
舒意长睫轻颤,她视线落在张雅莉眼角的纹路上。
她向来看见她就沉甸甸的心,在此刻松了松,她轻应了声好。
下了楼,小区里很热闹,树上也挂上了小彩灯,时不时地有砰砰声响起,是小朋友们在玩摔炮。
舒意吸了吸鼻子,闻着空气中的烟火气,她走出小区,目光直直地看向站在车前,正等待她的薛斐。
今天年三十,他是在燕西陪父母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