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想,除了来自于异世界,你应该还来自于过去或未来的某个时空吧。那时候你已经了解我和我的族群了吧。”
杜丙知道自己不可能瞒过希尔顿,但希尔顿揭穿这一切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手脚发僵。
“对不起...我应该把一切都告诉你…”他颤抖着双唇,颠三倒四地陈述:“我确实是为你来的,以及战争...我发誓我很努力地阻止了,可我太无能...”
“这不怪你。”希尔顿只是这么说,“我了解赫伯王,我也理解了命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就是‘要是我将此次战役提前告诉希尔顿就好了,这样说不定他能解救隐龙族灭族的命运’
可是俄狄浦斯王也知道自己弑父娶母的命运。历史的齿轮或许永远都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努力就停止它的倾轧。”
“...”
“总之,我不是要跟你说这些的,也不是要责备你。”希尔顿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你上次拉着我在圣母玛利亚面前做的实验给了我灵感,我才发现,玛利亚眼中的宝石是制作传送阵最为关键的一样材料。”
“你想说什么...希尔顿。”
“很明显了不是吗?”希尔顿像是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我送你回去,杜丙。”
“可我放心不下你。”杜丙立刻回答。
是的,他确实放心不下希尔顿,现在的少年人不过十五岁,才刚经历了灭族,亚历山大又是那样的糊涂,他怎么能在此时离开呢?
更何况现在的希尔顿,和十年后的桑尼教堂主教还是不同极了。
他还没有十年后的主教大人那处变不惊的态度,没有他恍若能容纳一切罪恶的宽容,他现在尚且是骄傲的、有锋芒的,那就说明前方还有太多困难等待着磨平他的棱角。
他不忍心,他放不下。
“或许再让我陪你一段时间吧。”
“很令人心动的建议。”希尔顿说着,却摇了摇头,“但你有喜欢的人了,杜丙。并且就算没了你,我也依旧受人欢迎。你知道的,奥丁小姐、德西玛、莉安娜她们对我都十分的中意。”
杜丙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希尔顿没给他这个机会。
“总之就是这样,在你走之前,你能听我弹一首歌吗?毕竟传送阵得等到午夜时分才生效。”
“当然,当然。” 杜丙不舍地看着希尔顿,此情此景,多愁善感令他终于有了点作为女性的自觉。
可希尔顿只笑了笑。
还是那张竖琴,一直以来都摆放在在与唱经席交接的地方,静静等待着主人的莅临。
希尔顿为杜丙呈上了一些精美的点心,才低下头抚弄琴弦。
是水边的阿狄丽娜。
让人心脏紧缩的水边的阿狄丽娜。
杜丙一直一直沉默地听着,仿佛只要不发出声音,就不会惊扰到稍纵即逝的光阴。
可纵使如此,温柔如水的黄昏还是很快被深蓝的夜取代。只有风信子花是不变的,无论是十年后,还是十年前,它都一如既往地摇曳在风中,散发出一种悠远而宁静的香。
“你不会忘记我的是吗?”在长久的沉默后,在不得不分别时,希尔顿终于这么问了,那双金色的眼终于忍不住一般,代替主人发出哽咽的动静。
杜丙突然就很想流泪了,可他很努力地忍住了,然后最后一次摸了摸少年人的发顶:
“当然不会了希尔顿,你只要快快长大,我会一直在未来等你。”
第46章
从十五岁成长到二十五岁的时光能有多漫长?
总之, 希尔顿在这十年的光阴里,孤独地见证了凯恩公府的倾塌。
杜丙的离开似乎带走了他的运气。
他在这段日子好容易积攒起来的好运,终于一点儿也不再剩下。
他只能有些颓然地站在二楼的花窗处, 怔怔地往下望,桑尼教堂的教士们在这个时候已经是格外的训练有素了, 他们吟咏诗行的嘴, 如今代替他已然亡失的族群们吟唱着专属于隐龙族的圣歌。
我们曾在巴比伦的河边坐下,
一追想锡安就哭了。
我们把琴挂在那里的柳树上,
因为在那里,掳掠我们的要我们唱歌,
抢夺我们的要我们作乐, 说:
“给我们唱一首锡安歌吧!”
我们怎能在外邦唱耶和华的歌呢?
耶路撒冷啊, 我若忘记你,
情愿我的右手忘记技巧。
我若不记念你,
若不看耶路撒冷过于我所最喜乐的,
情愿我的舌头贴于上膛。
......
他有时会觉得,杜丙的存在是否真是黄粱一梦, 在他穿过圣母玛利亚金色的眼回到属于他的时光以后, 他就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得了无痕迹了。
也正是因为他那无处可寻的踪迹, 让希尔顿感到了无望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