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旺祖!”
这次前面走动的马车终于缓缓停下,姚金枝掀开车帘朝外看去, 对上一脸泪痕的妇人,她一时有些恍惚。
只见妇人上面穿着缎面绣玉兰的褙子,下面一条淡青色百褶裙, 再看妇人面上有些眼熟, 发间别着一支嵌珍珠银钗。
这人放在村子里,怎么看都有些突兀,突然耳边响起了男人冷淡狠厉的声音。
“王氏的消息倒是灵通。”
他话音落下, 姚金枝眼眸惊讶的微微睁大,目光再次落到了王氏的面容上, 曾经那些让她恐惧憎恨的面目入潮水般涌来,明明不过不到两年的时间, 但再相见却如隔世。
或许是王氏比之前圆润了不少, 施了粉黛, 眉眼有些变化,和曾经那个泼辣满脸戾气的人不一样了。
不知是不是姚金枝的错觉,眼前的王氏眼神里多了胆怯和唯唯诺诺的光,人虽然圆润了不少, 但眼角眉梢都是憔悴和悲凉。
她可以原谅接受念祖,除却他们身上流着父亲的血, 更多的是念祖年纪小,曾经也只是冷眼旁观,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实质伤害。
可王氏她却不会原谅,不管王氏如何忏悔……
已经被封存的记忆涌上来,姚金枝心中的恨难以控制,她的手微微的颤抖着,眼神变得狠厉冰冷。
突然一只大手将她的手整个拢住,滚烫的温度慢慢的传过来,将那颗被冰冷潮水浸没的心再次捞了起来,捧在掌心里捂着暖着。
王氏眼角挂着泪痕,呆愣愣的看着马车里的人,那个曾经差点被她害死的继女,那个曾经蜡黄枯瘦的女孩,此刻正如镇上那大夫人一样,端庄华贵,即便不语也已经将她踩到了泥里。
这样贵气的做派和气度,似乎是她如何都学不来的。
她痴痴的望着姚金枝,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
“等等,我,我听说旺祖在你身边,我,我想再见见他可以吗?”
在漫长的黑夜里,在一次次被大夫人惩戒折磨的时候,在跪在冰冷的祠堂时,她无数次想起过自己那个暖暖的柔软的儿子。
她想再一次将他抱在怀里,忏悔当初自己为了一时的荣华放弃了他。
但天亮后,再见到太阳的时候,再被老爷拥在怀中哄着的时候,她又动摇了,那个儿子的确……有些累赘。
她摸着自己的小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其实前日她就回来了,因为怀了身孕,被大夫人请去的道士说是不祥,让她回村养胎,直到临盆前再回去。
她知道,她或许就难以再回去了,即便孩子能被老爷接走,但她可能会被抛弃。
自己这辈子生了两个孩子,最终可能落一个孤苦无依,大儿子是被她亲手推开的,而肚子里的这个……
看着王氏一脸委屈怯弱的样子,姚金枝冷笑一声,“你怎么还有脸问这个,你怎么还有脸再出现在这里。”
像是想起了什么,姚金枝转身和马车里的男人低语一番,不多时陈霖骁将霍广叫了过来。
“去,请村长过来,有些事情入京前……的确需要处理明白。”
马车停了下来,萧睿拍德盛过来问过情况之后,拍了两名侍卫随陈霖骁派遣,其余的护卫便将马车周围的村民往后赶了赶,流出足够的位置摆了两把椅子。
陈霖骁扶着姚金枝下车,两人坐下后接过了德盛递过来的茶。
渴不渴先不说,萧睿给他们做足了排面,他们自然也不能上不了台面,于是十分自然的端足了气势。
此刻周围的村民看着眼前的人,一个个敛声屏气,好好早就忘了曾经的姚金枝瘦弱被打的样子,也忘了他们每次见到陈二狗吓得赶紧归家关门的心情。
年轻的姑娘小媳妇,眼睛不受控制的朝着陈霖骁看去,有的羞涩的低下头,有的大胆好奇的盯着看。
村里的汉子们就更直接一点,丝毫不知收敛的盯着姚金枝打量,而姚金枝本人却陷入在王氏的回忆里,并没有察觉。
倒是身边的陈霖骁敏锐的察觉到,不悦的将视线扫向那些汉子,冷不丁对上陈霖骁的目光,不少人反应过来,这个看似矜贵的夫子,原本是个如同嗜血噩魔的猎户。
这下不管姑娘还是汉子,都规矩的低下头,不敢再盯着二人看。
不久村长别着烟袋杆走了过来,“这是怎么了?”
陈霖骁站起身拱手一礼,“今日是想请村长做个见证,劳您走这一趟。”
很快德盛让侍卫又从马车上搬下一把椅子,示意村长坐下说。
“你们这就要去京城了啊,放心你们的田地每年的租子我都替你收了,倒是差人给你送到京城,房舍也会让人盯着点,都是村里人互相照应的一下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