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腔里那一股急躁的声音又明显了很多,傅远周猜测可能是室内狭窄,又在厨房呆了这么久的原因,这会儿他竟觉得微微缺氧。
心还在砰砰地跳,带动着耳根都变得通红起来。
“嗯。”傅远周回笑,闷闷回应。
陌生的感觉再次入怀,他再一次迷茫起来。
傅远周接过一个碗,冲洗干净后放进沥水盆中,“我不会走的,我们约定好了的一块考大学。”
“那是!小傅言出必行真君子,说的话肯定不能反悔的。”张屋用泡沫团了一个球,顶上还带点尖,“看!冰激凌。”
傅远周一掌拍下去,飞起的泡沫落得到处都是。
“总之,我妈……”他一边洗着手,顿了顿又继续说:“反正她也从来没有关心过我,我爸也早就走了,回不回也没什么必要了。”
张屋听到这,顿时又心疼起傅远周的经历,“那你这些年……”
傅远周摇摇头,“没有意义,勉强生活。”
“五岁那年父亲车祸,没多久我妈就出国了,舅舅把我养大……”傅远周举起勺子对着墙,勺柄和墙面的瓷砖对成了平行线。
“但也忙,为了收拾公司的烂摊子焦头烂额,把我转到一线城市读书,一个月都见不了几回,后来觉得亏欠我太多,才给我办了转校来到鹄安。”
他喃喃叙述着,像个事不关己的看客,眼里迷迷蒙蒙,走马灯似的回忆着自己十几年走过的点点滴滴,但从口中说出来的却像在总结概况,精炼着故事背景。
他回过头看着张屋,举着勺子当话筒,凑到张屋面前。
“我还被关过小黑屋呢,记者先生。”
“我一点也不开心。”傅远周又补了一句。
“小傅……”张屋觉得傅远周心情还是很低落,他实在没想到,他生活在如此殷实的家庭,却从没感受过什么是爱,什么是快乐。
他突然难过起来,要说的话到了嘴边却跑没了影子,梗在喉间不上不下,难受非常。
傅远周笑了笑又把“话筒”缩回来。
“我性格太孤僻,不爱说话,经常受到排挤和无视,我觉得人生很无趣……”
“但跟你在一块的时候,虽然做了很多没有意义地事情,瞎聊天、报名接力赛、抢糖吃,画王八,跑去天台看星星……”
他细数着跟张屋一起做过的事,狭窄的厨房里,灯光微黄,窗外还是春雨朦胧一片,沾满雨露的山茶花无精打采地搭在窗棂上,随着雨滴打落在花瓣上的动作摇摇晃晃。
微黄的灯光下,傅远周的眼湾里秋池莹亮。
“顶过了我活过的十四年,就算什么事都没做,就躺着发呆,我也觉得很满足,张屋。”
他喊了张屋一声,对上他的眼眸。
“谢谢你来救我。”
他的背脊都放了松,语气也平平,说出的话却诚恳真挚到了极点,像在发誓或是祷告,没有一丝犹豫和隐藏。
几个碗两个人磨蹭了快一个小时,张屋奶奶本想去喊他们出来吃水果,却停在门外的墙边听完了二人的谈话。
她扯了扯袖子抹抹泪,默不作声地回到了客厅沙发上。
奶奶从没听张屋讲过傅远周原来过得这样艰难,感慨造化弄人,偏偏这样作难一个孩子。
她沉淀了好一会儿,往厨房的方向喊着:
“小傅张屋,洗完快出来吃西瓜!”
张屋嘹亮的声音从屋子的另一边传来:“马上了!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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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60
当天,傅远周在张屋家里留了宿。
他和张屋并肩躺在温暖厚实的床被上,屋内的灯一灭,只剩四四方方的纱窗外透着一点暗淡的蓝光,依稀听得见淅淅沥沥的雨声。
想着想着,傅远周把半边脸埋进了被窝,侧过头去看刚爬上来的张屋。
“给你看个好东西。”说着,张屋在床头的柜墙上的某一处摸着什么,咔嗒一声,柜子处埋好的灯线亮起了暖光,打在张屋那张好看的脸上,侧脸的线条裹上金边,显得更加温软柔和。
他在床头上边打开一个暗格,合盖上的木块上穿着一根细绳,张屋抓着绳子一抽,小格子就打开了,傅远周半起着身转过头看,温黄的光照下,五颜六色地折射着耀眼的光芒。
满满一盒的玻璃弹珠,纯色的混色的,安安静静地握在这四方格子里。
“玻璃球。”
傅远周眼眉弯弯,他从没玩过这个,倒是小时经常看见别的孩子趴地上玩。
“我敢发誓,我指定是咱们这收集最多弹球的人!”张屋眼睛发亮,颇为自傲地吹捧自己。
“你怎么有这么多?”
张屋拿了一个莹蓝翠绿双色弹球递给傅远周,自己又随手拿了一颗放手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