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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是手掌和讲台碰撞出的声音,“林织,你来回答。”
林织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左脚传来锥心的痛麻感。
这鬼打墙一般的熟悉感,她是不是……又回来了?
果然,下一秒百贝的手肘就伸过来拱了拱她,低声道:“你干嘛呢,李老师喊你呢!”
林织有些害怕,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能抓起桌上的眼镜给自己戴上,双手撑着桌面站起来。
“潦倒新停浊酒杯,前一句是什么?”
“艰难苦恨繁霜鬓。”
李士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继续问:“不如登高之博见也,前一句是什么?”
“吾尝跂而望矣。”
“最后,平林漠漠烟如织,下一句是什么?”
“寒山一带伤心碧。”
李士这才笑着点了点头,道:“全对,课内课外掌握得都不错,大家要向林织学习。”
林织却在心中默默叹气,这哪里是掌握得不错,只是她刚才特地用手机查过一遍而已。
“你好厉害,最后这句都知道!”百贝凑过来,压低的声音也难掩激动。
“刚好看见过……百贝,我有点晕,你有清凉油吗?”
“有,你用吧!”
林织将圆圆的红色小铁盒抓在手里,直到手心的温度将它焐热。
事情的发展大相径庭,这样说来,陈韩山此刻应该正坐在她后面听课。她没忍住,朝后看了一眼,果然和他目光相撞。
林织脑袋里一根弦应声而断,她将手掌放在胸口,试图盖住一颗跳得飞快的心。
坐在她后面的陈韩山,究竟是 18 岁的他,还是和她一样,从民政局过来的 26 岁的他?
她想问,但找不到机会,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目光被课桌吸引,这张堆满课本的书桌,曾伴随她走过高三的漫长时光。每到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总喜欢在一张小纸片上写一句振奋人心的话,然后贴在桌边。
毕业后,她把这些小纸片都收集起来放在家里。
她记得有一年春节回家,她拉着陈韩山坐在窗边,献宝似地跟他分享了很多东西。那个时候的她和他都很耐心,愿意倾听,愿意接受,不像后来。
走去操场的路上,林织特地放慢了脚步,和后面的陈韩山并肩,心里的话在舌尖打了好几个滚,最终只是说了一句:“你一会儿要去打篮球吗?”
“嗯,仲宇刚喊我了。”
“那你……”
“有什么想问?”他好像知道她有话想说,深邃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不知道是距离学生时代的陈韩山太久远,还是后来的他渗透进她全部的生活,此刻的林织无法从他的语气和眼神辨别出,现在的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他。
“林织,快点啦,要打上课铃了!”
百贝的催促声传来,林织又看了一眼陈韩山,匆匆跑开。
高三的体育课,更多的是给学生们提供的一个出来放风的机会。但很多人还是会抓住这短暂的一节课时间,坐在操场的各个角落里温习功课。
唯独篮球场喧闹不断,林织坐在台阶上远远地看着。
陈韩山的篮球水平还不错,即便是后来工作了,也总会趁着难得的假期带着她,在出租房小区里的篮球场打两个小时。
林织个子高,大学的时候入过校队,篮球水平不差,但是和陈韩山比起来就逊色许多。两个人一块儿打的时候,陈韩山总会先嘲笑她一番,然后贱兮兮地说一句:“哥哥一会儿让你十个球儿!”
每次林织都一边嫌弃他别扭的儿化音,一边骑到他背上揍他,然后又在他伸手到腰间挠她痒痒时败下阵来。
正想着,陈韩山那边又投了个漂亮的三分,林织下意识勾起嘴角。
“我买来了,你要的旺仔,外加一瓶农夫山泉。”
“谢谢你,百贝。”
“这么客气做什么!”百贝抹了一把光洁的额头,“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喝旺仔了,不是说受不了这种甜腻感吗?”
“就是突然想喝了,对了,你怎么还多买一瓶?”
“我刚刚听到卢曼玉说要给打篮球的男生送水,我就多买了两瓶。”
林织心里一沉,果然是一模一样的剧情,便顺着继续问:“你想给谁送啊?”
“不是我,是你!”
“为什么是我?”
“卢曼玉不是一直说她喜欢陈韩山,但陈韩山对你有意思嘛,那你怎么能让她在你眼皮底下截胡?”
“陈韩山对我有意思?”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种话了,虽然是来自同一个人。但已知多年后她和陈韩山会经历结婚又离婚,她很想知道,陈韩山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她以前也问过这个问题,但总是被他用亲吻的方式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