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见到她,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那么,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陈韩山握住她的手,意料之中的冰凉。他立刻皱眉,打开了房间里的空调,又拿过热水壶接了水,插上电源。
林织看着他做这些事情,也不着急,耐心地等着他开口。反正,人现在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当热水壶发出运作的“嗡嗡”声时,陈韩山才把林织拉到床边坐下,问道:“这次,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今天下午,醒来之后,我发现自己躺在学校宿舍里,然后给你打了很多电话,还发了很多消息,但我就是找不到你。我就……我就以为你……”
“我知道。”陈韩山紧紧握住她的手,手机接通电源之后,他看着不断弹出来的消息通知,恍若置之死地而后生,如释重负。
“你呢,什么时候醒的?”
陈韩山看向她的眼神变得认真,犹豫着接下来的话如何说,才不会让她觉得害怕。
“我其实早在三天前就醒了,但不是在学校,而是在家里。”
林织蒙了,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三天前?在镇江?”
“嗯。这一次,我们既没有在同一地点,也没有在同一时间醒来。”
“怎么会这样?”
“暂时还不清楚。”
“可是,你这三天难道没有睡觉吗?不是睡着了就会进入到下一个新的时空吗?”
“睡了,但是醒来后什么都没变。”
陈韩山记得,他刚醒来时发现找不到林织,尝试过很多种方式,但无一奏效。
后来家里出事,他帮着母亲处理,凌晨时分终于累倒,昏睡了过去。可是第二天醒来时,他还是在自己家里,周围的一切都在规律地发展着。
凉意从脚底点点上升,那时的他觉得自己可能被困在循环里的某一个时空了。
“那你为什么会在家里醒来,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吗?”
“三天前,我爸去世了。”
他虽然保持着笑容,但林织觉得他是浸在悲伤里的。
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泡沫包裹住他,在阳光下闪着七彩斑斓的光,但他蜷在里面日复一日,没有七情六欲,没有意气风发,只剩悲伤。
林织认识陈韩山这么多年,好像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副模样。
“伯父……爸还是出车祸离开的吗?”
陈韩山抬头看向她,点了点头,声音低低的,带着沙哑:“嗯。”
镇江人对于逝者的祭日都按照阴历时间来过,婚后的那几年里,林织跟着陈韩山回去扫墓,都是在冬天。
有着陈韩山安排一切,她便没有记过具体的阳历日期。
“你醒来的时候,爸他……”
陈韩山把林织的手抓在手里,拇指摩挲着她手背上那几条清晰的青筋,过了很久才说:“我醒来的时候是晚上,他们已经帮他换好寿衣,停在家里了。”
“妈还好吗?”
“不太好。两个人吵了一辈子,原以为我妈会很平静,但是这几天她一直在哭,我也不太敢劝她。”
“那你呢,这几天还好吗?”林织担忧地看着他。
“不好,我又一次失去父亲了。”他坦白他的痛苦,林织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循环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本就突然,他们需要时刻保持警惕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原以为不过是他们之间的情感旧账,谁也没想到陈韩山会再经历一次失去至亲的痛苦。
房间里空调温度有些高,林织把自己的外套脱了,又去脱他的大衣,说:“先把衣服脱下来,不然要感冒的。”
陈韩山像个听话的小学生,任由她摆弄。却在听到她说要离开倒水的时候,拉住了她的手。
“你别走,坐着陪陪我。”
“我担心你会口渴,你一路赶过来肯定没喝水吧?”
林织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下意识地想要给他做一些事情。她俯身在他眉心吻了一下,说:“我先去给你倒杯热水。”
陈韩山不情愿地松开手,视线却一直跟随着她。
她里面穿了一件贴身的低领白色毛衣,勾勒着她身体的线条,在淡黄色的灯光下,好像整个人都在发着光。
她先用热水把玻璃杯清洗两遍,再用冷水冲了一遍,最后用纸巾擦干,才倒入热水。本该是专注的,可皱起的眉头和不断扑闪的睫毛都在透露着她的不安。
陈韩山走过去,从身后搂住她的腰,下巴搁在了颈窝处。
林织捏住玻璃杯身的手一顿,偏了偏头,说:“怎么了?”
“就想抱抱你。”
林织放下水杯,转过身,圈住陈韩山的脖子,抱着他说:“没事的,你要节哀。”
陈韩山搂住她腰的双手逐渐用力,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林织有些吃痛,轻轻哼了一声,抬手在他背上一下一下地拍着,安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