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推开铁门,领她去一间探望室。
另外一名警察则打开一间关押室,对里面喊:“3号,有人来看你了!”
关押室齐刷刷蹲了好十几号人,闻声,纷纷看过去。
骆战蹲坐在角落,弓着上半身,曲膝,两条手臂搭在上面,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声音,他神色一恍,抬头看着。
几秒后,他才慢慢起身,拖着脚铐走出房间。
一名警察走在前面,把他领到探望室。
颜荔手里提着饼干盒,隔着玻璃窗望着从里面缓缓走出来的男人。
男人双手被铐,灰色纯棉的号衣外面套着一件无袖无领的黄色马甲,下身的脚铐因他走动的动作,摩擦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瘦了。
才几天不见,他比以前瘦了一圈,面色略显枯黄,原本深邃的五官微陷,薄唇四周冒出青色的胡茬。
没有打理,显得整个人的精神很颓靡。
颜荔看见他,立即放下东西,双手趴在玻璃窗上望着他,眼眶已经湿润。
“阿战……”
骆战站在门口,紧紧看着她,没有抬步走进去。
男人眼中一片死寂,像是陷入绝望深渊的落难者,深知无望的那一刻,倔强地做着最后的殊死抵抗,然而却于事无补,最后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骆战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才抬步走进去,慢慢坐在她眼前的椅子上。
两人之间,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窗,透明清晰,她能清晰地看见他脸上的所有神情,却怎么也无法触摸到他。
颜荔吸了下鼻子,忍住眼眶里的酸意,展开唇笑了:“阿战……”
“你来干什么?”男人冰冷的声音落下。
女孩眼神一僵,有点不敢置信。
骆战从来没有对她这么说过话。
声音很冰冷,跟刀子一样,划在她心口。
自从认识他开始,在她印象里的骆战,是温柔多情,成熟内敛的。
虽然有时候跟张禀甩嘴皮子,吊儿郎当的,但很多时候他都沉默寡言。
他从来没有对她发过脾气,反而总是笑着忍受她所有的小脾气。
颜荔忽视他的语气,笑着低眉,拿起旁边的礼盒打开。
“你曾说过你很喜欢吃我烤的曲奇饼干,我今天做了一份,卖相比以前好多了,我想味道应该也很好。”
颜荔拿出一块饼干。
饼干过于酥脆,她拿的小心翼翼,生怕捏碎了。
女孩望进他眼里,作势要喂他:“你吃吃看?”
这才意识到,两人隔着玻璃,根本就触摸不到对方。
颜荔心里一阵失落,却还在强撑着欢笑:“我给忘了,你这样暂时吃不到……”
她手臂垂落,眉眼随之落下,怔怔地望着手中的那枚曲奇饼干。
她喃喃着:“我记得我们在一起的那天,天黑沉沉的,我以为你跟李思漾一起出国,心慌的没办法,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对你说出那些话了。”
“所以那天我下车后,拼命地跑啊跑。”
“那时候机场附近特别多的人,我扒开一个又一个人,只想以最快的时间找到你。”
“我觉得,只要找到你,跟你说喜欢,即使你拒绝我,我也不会留下遗憾了。”
“没想到……”说到这儿,她眉眼一弯,抬起眼时,整个眼睛都是亮的,“你会把我拉到怀里抱住,没想到我对你的喜欢会得到你的回应,更没想到……”
“我们会在一起。”
骆战紧紧地望着她,那明媚的笑颜中,透着一股无力的欢喜。
她在强撑,他知道。
他太了解她了。
小姑娘还在说着:“我那天口袋里就藏着一枚刚做的曲奇饼干,本来是想送给你吃的,但跑来机场找你的时候,被人挤碎了。”
“但你一点都没有嫌弃,直接撕开包装就往嘴里倒,还说很好吃。”
回忆起这些,总是甜蜜的。
可她心口却像是刀割一样。
她在害怕。
害怕骆战对法官承认,他就是故意杀死颜立军的。
更害怕,他觉得无望时,认命地跌入黑暗的深渊。
男人一直沉默地看着她,脸上神色晦暗不明。
颜荔吸了下鼻子。
她没有再说以前的事,而是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才问:“你是不是早就在做计划了?”
所以他提前给颜言请了保姆,提前给她办理入学申请,提前支开她,提前在学校门口对她说——
“颜荔,不要等我。”
“不值得。”
他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
他想跟颜立军鱼死网破。
只有颜立军死了,姥姥的仇,她父亲和母亲的仇,才能得到化解。
而他也早就知道,杀人致死,最高刑不是死刑就是无期徒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