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真的会吃醋吗?”
“国舅爷问这话就有卖弄之嫌。这女子争风吃醋的戏码,您还见得少了?”
“天仙也会吃醋?”
“怎么不会呢。就是您不也在吃别人的醋吗?”
连决闷了一口酒。
几个姑娘本来还想打趣他几句,想见识见识让他吃醋的男子得是什么盖世英雄。可她们察言观色,看出连决是真的不豫了,便不敢再提,只是心中愈发好奇。
好在芳卿很快出现了。她一来,就揭开了谜底。
几位姑娘在风月场里见多识广,眼光犹为老辣独到,也比男人更懂女人的魅力所在。她们看了看芳卿,跟想象中的不一样,但谁见了都会相信,她就是那个令连决神魂颠倒的女人。
芳卿站着没动,言辞温和地说:“烦请几位姑娘让我们单独说会儿话。”
几位姑娘看了看连决,他已经消沉了下去,一脸闷闷不乐。英挺俊逸的天之骄子如此受伤颓丧,女人见了都要心软。
谁都知道他还没娶妻,但芳卿又是明摆着的有夫之妇。姑娘们在心里惊呼,却也清楚这不是她们能打听的,不等连决开口,就一齐默默地退了出去。
做这一行的,只有劝着人家夫妻和睦了,她们的生意才能长久。否则把恩客家里弄得鸡飞狗跳,就没人敢再来了。
门扇一关,厢房里只剩芳卿和连决两人。芳卿没有近前,还是站在远处,看不清面纱下的表情。
连决凝望了她一会儿,无声的神伤在宁和的香室中静静流动。他看了她一会儿,不见回应,郁郁低下了头。
芳卿先开了口:“我听说你近日为了躲避婚事,都跑到这里来买醉。”
屋子里除了熏香,还有一股清冽的酒香。梨花几上满是酒盏,还有一个硕大的银壶,至少装了三斤酒。连决靠在榻上,还没酩酊大醉,但神色醺酣。刚才芳卿进来时觉得他神采飞扬,多半也是醉意所致。
她像看着喝醉的小丈夫一样垂问:“平日里多大的能耐,怎么就偏用这个法子?”
“反正你不要我。”
连决巴巴地看了看她,又半垂下眼,一派“你管我用什么法子”的态度。
芳卿凝眉,想反驳他“怎么不要”,但又没能说出口。只因她并非问心无愧。
他像知道她心虚似的,借着微醺时什么都敢说,破天荒露出了委屈相,一句接一句地指控:
“你知道我要议亲,你不想嫁我,你不在乎。”
“你看到我和别的姑娘在一处,也从不吃醋。”
“甚至到了现在还无动于衷。为什么?”
“就因为我会来这种地方,他不会吗?”
连决从前敬佩霍成烨归敬佩,但从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如。他每回在芳卿面前说比不上霍成烨,都是刻意为之。
只是忽然间,他的言不由衷都变成了真的。
连决虽然自信不疑,但也知道人无完人,真让他指出自己的短处,也不是不能说出一些。
霍成烨想必也一样,世上岂有那么十全十美的男人。假得像圣人似的,谁会信服。
但后来他懂了,不是霍成烨十全十美,而是他在芳卿眼里十全十美。
因为她只爱霍成烨,所以只有他一个人是好的。他的言行,他的喜好,他的习惯,都是她评判其他男人的准绳。
霍成烨也当真跟其他男人不一样。他不好风月,也不喜女色。在探寻他生前的经历时,连决只能恍惚看见一个肃然而不可侵犯的神祗。
……
连决最后说到霍成烨,剑眉又拧了起来,迸发着刻薄的冷意。
偏偏他没指名道姓,芳卿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说谁:“他?”
连决撑着膝倚坐在榻边,闷声不语,也不看她。
折腾了半天,只有他一个人吃醋。吃完霍成烨的醋,还要吃他弟弟的醋,甚至连皇帝的醋都要吃。
吃得都要吐了,她还没反应。
芳卿站在那里,无所可否,柔而不犯,就像他说的天仙那样,不会妒也不会怒。
她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竟然说:“连决,你可真不讲道理。”陷入情爱中的男人也是这么的不可理喻。
连决嗤笑出声:“我不讲道理?”
他倒想知道霍成烨能有多讲道理。
芳卿看出来他有怨气了。第一次是她无意伤了他的心;第二次没能回答他的问题,又是雪上加霜。但这一次,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惹着他了。
她以为连决生气是她病愈之后的事。若是之前他就恼了她,怎么还会对她悉心照顾呢。
可是她病愈之后就没见过他,此刻当然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芳卿的思绪转了又转,想来想去,都只能是他终于发现了她在这次政变中的所作所为,和她一样因为两人立场不同而闷闷不乐,根本想不到连决只是还在吃霍成烨的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