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煜很好,一切的发生和进展都无可厚非,她喜欢他也无可厚非,因为就连杨林岭自己也是羡慕姜煜的。
优秀、坦然、上进、努力。
他同样没有很好的家庭,也同样有着很多的苦难。
可他干净。
他的眼里没有郁气,没有对整个世界的失望,没有无所谓,没有不在意,也没有苟且偷生的胆怯。
然而杨林岭还是忍不住想,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为什么不能是他被眷顾被怜悯被喜欢,为什么不能是他被恩赐被关心被喜爱,为什么不能是他得到所有的温柔和缱绻?
他知道这个答案。
因为他不配。
有些人生来就是不配的,人生来就是活在命运当中,人逃不过宿命。
他的宿命就是等待。
等待鲜血淋漓的伤口愈合,等待酒醉的父亲清醒地说爱他,等待别人聊胜于无的耐心和温柔。
他的宿命。
是得不到,是放不下,是断不了。
是行千里路只为了看看她过得怎么样,是周围人问他他有没有喜欢的人时的迟疑与犹豫,是无论如何克制着自己不打扰却还是日日夜夜转辗难眠,梦里无数次的触碰,现实却一点关系也没有。
杨林岭和李婧相处得很正常。
李婧总是静静地注视着姜煜。
在一个晚会上,姜煜上台表演弹吉他。杨林岭在她身边落座,周围声音嘈杂,有很多人讨论着姜煜。
李婧转过头,看见是他她才放松了下来。
“是你啊。”
“嗯。”
杨林岭突兀问,“你是喜欢他吧?”
李婧脑中开了一朵鲜血一样美丽的花,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动了动,她紧抿着唇,慌张落入他沉沉的目光里。
李婧没有说话。
杨林岭笑了笑,无所谓地说,“你不用骗我,我都知道。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李婧否认也没什么意思,她也看得出来杨林岭没有恶意。
她点头承认。
“是。”
杨林岭一瞬间沉默了下来,台上姜煜的吉他还在弹,他指尖的晴天,成了在场所有人的遗憾。
“那很好。”他说。
他转身离去,背影仓促,似在逃离。
杨林岭在想什么,李婧看不出来。她以为自己的演技已经足够的好,也没有人关心她的感情生活。喜欢一个人并不是错,承认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很快遗忘了这件事,只有杨林岭耿耿于怀,心脏痛得麻木。
直到那时候他才终于确认,他是喜欢她的。
她完美时他倾羡,落入谷底日复一日,他才从无数个日子里的心疼,酝酿出了少年执拗的喜欢。
当他看见她的脆弱,才知道,这个人并不是那么无坚不摧,也从来不是刀枪不入。
她是会疼的。
他们后来好好聊过一次,是李婧主动找他的。
“周末把你叫出来,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是有什么事吗?”
“杨林岭。”
只有她会很认真地叫他的名字,杨林岭觉得心脏似乎是浸满了水,稀释了他的疼痛,他已经预料到她要跟他说什么,只是他逃也逃不掉,爱憎也不能。
如今哪怕是一次接近,似乎都成了一种恩赐,是上天闲暇时的怜悯。
“我在。”
李婧眉眼染上了他看不懂的情绪,她不看他,“如果可以的话,别告诉他这件事吧,我知道你和他是很好的朋友,可我还是不想让他知道。”
“为什么不说呢?”
“他会拒绝我的,我们现在,毕竟连朋友也算不上,顶多是个点头之交,和别人没什么不同。”
杨林岭掐着掌心,才对她笑起来:“你很喜欢他吗?”
李婧神色不变:“大概吧。”她温声道:“算了,就这样也不错,即使到以后他不会记得我。”
“试试吧。”
杨林岭嘴里苦涩,面色却如常,“说不定,就成了呢,如果不试一试,那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不了。”李婧说,“谢谢你劝我。无论结果怎样,你现在不要告诉他,好吗?”
“就……这么喜欢?”
“也许吧。”
杨林岭一瞬间泄了力,松开了兜里握紧的拳,他应声。
“……好。”
松开的掌心,有淡淡的血痕。
人生或许就是这样戏剧与荒唐。
惦念的永远得不到,不属于他的,却固执的来。
他们不再天真了,无论是她还是他都失去了很多力气,比如对生活的激情、对生命的期待、对自己的坚持。
消失殆尽的,似乎不仅仅只是年岁。
还剥夺了他们的能力。
杨林岭一直都走在她的身后。
他看着她从无所谓变得认真生活,变得更好,变得更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