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等出了御惩司,那凄厉的话音才被隔断,见谢星阑关切地望着自己,秦缨吁出一口气,道:“太后所答,与我所料差不多——”
谢星阑回想片刻,“姜承安嗜辣,在丰州或还掩饰,但回了京城,便逐渐令御膳房改了常用菜肴,大家都以为他在丰州改了口味,倒也无多少怀疑,甚至渐渐地,在京中掀起了嗜辣之风,如今京城世家,也多有好辛辣之人。”
秦缨冷冷道:“只凭一己猜忌便痛下杀手,实是罪不容诛。”
……
二人回到勤政殿时,杜巍正好被带到殿前。
待入了殿,便见杜巍正跪地请罪,“罪臣在天牢,听闻狱卒议论边关告急,这才请求面圣,殿下,此番南诏与西羌发动战乱,北狄素来悍勇,很可能趁火打劫,幽州也不得不防,罪臣虽尚未赎罪,但大周或许已到存亡之际,罪臣恳请殿下,令罪臣将功折罪!”
李琰拧眉道:“你害了谢氏满门,怎样的功劳,才可折罪?适才,他们兄弟二人,已经献出了肃宗陛下赐予你们府上的丹书铁券,你虽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难道你还想着,打一场胜仗,便可继续做你的定北侯,享荣华富贵吗?”
杜巍忙道:“罪臣不敢,罪臣只求不牵累妻儿。”
李琰初初问政,这等大事,还要与裴正清二人商议,他招了招手,令裴正清与李敖到近前说话,片刻后,李琰道:“第一,要将猛火筒分与三军,第二,无论战败,本宫都要褫夺你北府军兵权,交予旁人掌管,你麾下部将,可不服,但不可作乱,第三,你此去幽州,妻儿皆留于京中为质,你战胜之日,便是夺爵之时,而倘若此番战败,那便也不存将功折罪之说,按免死罪后的律法,举家流放南疆,你可愿意?”
杜巍立时扣头,“罪臣愿意!”
李琰又看向谢星阑,“谢卿如何看?若要派监军通往,你看谁人合适?”
谢星阑想了想,“或可派段宓同往。”
李琰点了点头,加快语速道:“好,那事不宜迟,立刻宣其他几位将军入宫商议对策,兵贵神速,定好了计策,尽快出发才好——”
李琰决断利落,叫人看得放心,见要商议军事,秦缨不好多留,遂提告退,待出宫乘着马车归府时,已是黄昏时分。
秦缨将宫内见闻告知秦璋,秦璋听完,因太后所言愤慨难当,缓了片刻,又担心起边疆战事来,秦缨闻言,一颗心也高高地悬了起来。
若按原文,南诏三国联手,血洗大周边境十四州府,说是伏尸百万也不为过,后来割地献宝,迫使萧湄和亲,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令大周元气大伤,再加上那毒膏之祸无人可治,可以预见十年后的大周必将千疮百孔,离亡国不远矣。
想到此处,秦缨心底不安越来越重,用过晚膳后,早早回了清梧院。
眼看着到了二更时分,秦缨忽然听见院外响起一道脚步声,她眉头皱起,白鸳亦快步出了门,很快,白鸳又跑了回来,“县主,谢大人来了——”
秦缨心头一跳,忙起身出门,待出上房,果然看到谢星阑进了她的院子,而院门外,竟然是秦广离去的背影。
秦缨讶然道:“你怎么进来此处的?爹爹可知道?”
谢星阑莞尔,“我已见过侯爷了。”
秦缨半信半疑,“爹爹让你来我院中?”
秦缨这一问,既觉得奇怪,心底又生出一股子不详的预感,这时谢星阑走近,面上笑意散去,神色亦郑重起来,“我请战北上,明晨离京,唯有今夜与你告别。”
秦缨面色一僵,“你?北上?”
谢星阑温声道:“下午本只是让段宓同行,但段宓独身一人跟去,殿下和郡王颇不放心,再加上此番若三国联手,那便极是凶险,而北狄悍狠,战力最强,北府军纵有猛火筒,但猛火筒只可阵地战,难胜追逐战,而北狄最擅长的便是以铁骑迂回入侵,朝中年轻军将匮乏,为求万全,我便请战北上,殿下已准。”
秦缨背脊阵阵发凉,这才明白为何今日秦璋如此好说话,她望着谢星阑俊朗眉眼,不知怎么,总能想到他被漫天箭雨围攻的场景,心头涌上恐惧,却无论如何道不出拦阻之话,只慌忙问:“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便不怕死吗?”
谢星阑定定望着她,“从前怕,如今更怕,但最怕我心上之人,不知我为何而去。”
秦缨鼻腔一酸,“我知道,旁人尚未想到此战之难,可……”
她语气焦灼起来,“可战场之上生死难料……”
谢星阑温柔笑开,上前半步,一把将她拥入怀里,秦缨满心担忧与不舍,亦收紧双臂环住他腰身,又瓮声问:“这是一场苦战,要何时才能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