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氏闻言一顿,陈亘已然第一时间道:“快去请太医。”
话音落下,又叮嘱上一句道:“请孙医女和何太医。”
是的,正是那么两位,他们两个的医术一个无神医之名,却是真正的妙手回春,一个已经为太医院院正。
常氏正想吩咐,陈亘都补充完了,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还是将朱文基安顿好道:“文基毕竟年幼,把他带回去吧,别让他过了病气。你也是,文垕刚满月,还得吃母乳,你也快回去吧。”
女儿病了,孙子孙女可不能再病了,否则常氏不得急坏了。
陈亘有心留下,常氏如此催促,她就是再不放心,想想一双儿女,也不得不听话领人退去,却派人盯着坤宁宫,朱至有何异样都要及时来报。
朱至不仅发热,更是咳嗽,咳得很是严重,到最后更是吐。
孙商枝和何柳赶紧为朱至施针,好在后半夜热总算退了下来,咳嗽也好一些,也让人稍松了口气。
只是朱至在昏昏沉沉时说的几句话,无论是泰定帝或是朱雄英听了都只觉得心下沉甸甸的。
常氏没有注意到,她只一心扑在朱至身上,给朱至擦着身上的污秽。
朱至情况有所好转,泰定帝立刻把万河和福溪唤了来,朱雄英跟着听着。
“这些年公主心绪如何?”泰定帝也不绕弯子问。
万河和福溪对视一眼,朱雄英已然道:“从实答来。”
事至于此,最终,福溪道:“到福建后不久,公主就开始整宿整宿睡不着。”
此话落下,无论是泰定帝或是朱雄英都一顿,泰定帝问:“到福建什么时候开始?”
“杀了阻拦分田的那些人后。”福溪如实答来。
泰定帝眼孔放大,却又很快恢复,“这些年公主还是一宿一宿睡不着吗?”
“公主察觉不对,后来就想办法让人配药服下,刚开始挺好,到现在那药效加了一倍又一倍,却越发没有用了。”福溪不敢隐瞒,把情况都一一道来。
“这么重要的事,何以不报?”泰定帝怒问,万河和福溪立刻跪下道:“公主不许。”
朱至岂不知道,这些事一但传到泰定帝耳朵里,绝不可能再让朱至负责分田的事。
“若不是朕今日发现有异,是不是你们还要再瞒着?”泰定帝想起朱至昏昏噩噩时说的第一句话,“别逼我杀你们!”
第二句,“为天下,为万民,纵然知道你们死得冤,我也必须杀你们。”
泰定帝以为朱至能上战场,能杀敌无数,必不会因为杀几个阻拦她行事的人而有所不适。他却忘了,战场上那是欲犯大明者,而阻拦朱至分田的是普通人,他们只是想保护自己的东西,对他们而言,朱至可以说是强盗。
纵然明知道此举利于大明,利于万民,朱至也可能过不去这个坎。现在已经不是可能,而是真真切切,朱至过不去那个坎。
“嘭!”泰定帝勃然大怒,竟然顺手抄起一旁的杯子狠狠砸下。
万河与福溪都伏身在地,不敢再说话。
跟在朱至身边,发现朱至的异样,他们其实比谁都急,无奈朱至不许他们透露半句。
无人知道,朱至在下令杀人时果断决绝,不给人半点回旋余地,等到夜里,却一宿一宿睡不着。看着朱至坐在案前写着一句一句当杀时,福溪和万河都明白朱至的挣扎,更懂得她心里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却不敢吐露半个字。
想要安慰的话,道理其实朱至一清二楚,可是终是没有办法抹去一个事实,这些人其实不该死。
“爹。”朱雄英听着同样心惊不矣,可他很清楚一点,泰定帝气的不是别人,更多是自己。是他们忘了,朱至和他们不一样。一个从小到大,立志要守卫家国的人,她可以一往无前为大明守在最前沿,奋勇杀敌,可她一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让她主持这一没有对错,只有可为可不为的改革,那是要让她去杀那无辜之人。朱至过不去这个坎,最后便只能自己承受。
“陛下。”泰定帝气得不轻,重重砸下杯子,百川听着动静进来,也是第一回 见到如此动怒的泰定帝。不过,他有事啊!
“何事?”百川站在那儿,泰定帝岂不明白,按下胸中滔天怒意问。百川稍松一口气,想到这消息砸下来,一定可以让泰定帝稍稍高兴,“驸马爷回来了。”
泰定帝随口便要说什么,却突然想起这驸马爷指的是谁,“汤显回来了?”
可算是反应过来。
“是。”百川面露喜色而答。
泰定帝立刻道:“让他进来。”
这回百川不得不提醒道:“陛下,夜已深,宫门已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