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她想说自己不会死的,但话语停顿了一下,又觉得不够劝服他。
“你从来没有听过我的话。”他说,“从来都没有……”
三年前,他说,宋枝香,你已经身负重伤,不要去。
三年后,他说,宋枝香,做守墓人很危险,不可以。
她从来都没有听过。
在杀掉“傀儡师”那天,祭祀仪式被彻底毁掉。在无尽的欢呼雀跃声当中,留给他的只有一位重伤的病患,他等候手术室的灯光、在静谧的夜里数着滴管里的药液滴落声,看着工作人员给她戴上禁制器,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醒来,我们会全力抢救,但如果过程中产生严重异化的话……”
在那生死未卜的三天两夜里,他这样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居然渴望这世上有神明眷顾。①
封印物带来的雪还没停。纷扬如梨花。
宋枝香感觉到他沉默的眼泪,段萧已经不是当年的新人,他可以独当一面,宋枝香太久没有见过他的眼泪,她想了想,伸手拍了拍他的背,道:“你看……三月下雪诶,很难得。”
“嗯。”他含糊地应。
“小段同学……”宋枝香思考了一会儿,说,“其实我……”
“不用告诉我。”他说,“要抛弃我的话,不用告诉我。”
宋枝香道:“哪里呀,我活得可坚强了,你别这么脆弱——”
她话音刚落,往后一望,心里忽然咯噔一声。
在段萧的身后,大概五十米远的距离。在刚刚亮起不久的路灯下,周奉真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天气很冷,他的臂弯里放着一件宋枝香的厚衣服,自己却轻轻地往手心里哈了口气。
那双温和安静的眼睛,对上她的视线。
第28章
他似乎才站到那儿, 又仿佛已经看了很久。
他的手指在陡然的降温中微微泛红,骨节绷紧,透出接近青白的颜色。可他的眼神还是那么温和安静, 沉寂如水。
会有人害怕水吗?人们怕得总是水中的潮汐巨浪。
宋枝香推开了他,而段萧也立刻别过目光, 他抿直唇线, 冰冷得一如既往,看起来从未溃败过。
“……还有事没做完,你早点回去休息, 注意身体。”段萧重新戴上耳麦,走入那片烧毁的废墟中, 好像刚刚什么也没说过。
“你也是……”宋枝香终于感觉到气氛有一丝尴尬了,她目送着对方继续忙碌,直到看不见背影时,才猛地松懈下一口气,浑身放松下来。
还好还好, 她拍着自己的小心脏,还算好哄。至少没一时冲动闹到局长面前,那场面就太难收拾了。
宋枝香加快脚步走到周奉真面前。
他看了一眼宋枝香的高跟鞋, 把手臂上的厚外套甩开, 披在她的肩膀上,低声道:“上车。”
宋枝香也觉得冷, 把自己捂好钻进副驾驶。
车里开了一会儿空调了, 暖洋洋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股冻得人脑子都转不动的冷劲儿终于消失了。
周奉真上了车, 却没开,而是道:“把鞋脱了。”
宋枝香愣了下, 心想不是吧,难哄的是这个?难道这就是满清十大酷刑里的挠脚心?
她还是挺怕痒的,犹豫了一下,伸手勾开鞋面上孱弱的系带,试图解释:“其实,嗯,是他突然抱住我,然后又、又很伤心的样子,我那个是,人道主义关怀。”
人道主义关怀,关段萧那只厚脸皮的狗什么事。周奉真无声地想。
又出现了,灵活的人狗分界线。
但他没露出一丝痕迹,脸色寻常,平静道:“又没质问你。”
宋枝香闭嘴了,以她的斤两,周奉真还没吱声,她就忍不住全招了,还用审?
高跟鞋落地,周奉真拍了拍自己腿。
两人视线交流了一会儿,她试探地把脚挪过去,放到他的大腿上。
周奉真的手掌环住小腿,她常年锻炼,身体受过强化,腿上的肌肉绷紧时硬邦邦的,被他的手握住,用力地一揉,有一种连筋都抻开的、又痛又爽的感觉。
宋枝香差点叫出声,泪汪汪地看着狐狸精,用眼神去瞪:“你偷偷吃醋,别以为我没发现!”
周奉真根本不回应眼神,他可是光明正大吃醋的。他的手挪下来,揉了揉她发酸的脚跟,然后往磨破的地方贴了个创可贴。
她在低温的外界站了很久,脚底冰凉。周奉真贴完创可贴,把她的双脚揣进怀里,贴着男性温度略高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