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唐加乐便等来了唐嘉阳的病危通知书。
医生告诉他,唐嘉阳的呼吸心跳都停止了,很可能抢救不过来,让他做好准备。
唐加乐看着医生拿着他签过字的病危通知书,再次走进病房,绝望无措下终于想起和他一同守在病房外的还有没来得及离开的两个人。
蒋敏说过,都到这个地步了,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唐加乐转身,几乎要向葛丰跪下:“葛先生,求您救救他。”
楚庭就在一旁看着,唐加乐这一跪葛丰哪里敢受。
在唐加乐的膝盖砸到地面前,葛丰已经一把把人捞起来:“正如刚刚说的,他生魂不稳,现在得让他的残魂留在他体内不能散了。”
“要我做些什么,先生请吩咐。”
此时的唐加乐急得眼睛鼻子都是红的,连葛丰看了都觉得心疼。
他回头看了楚庭一眼,只见楚庭默不作声地微微点头,示意他只管放手救人。
葛丰对唐加乐点了点头:“我要拿你的一缕执念牵住他的魂,行不行?”
“先生要什么都只管拿去。”
话音刚落,葛丰已经抬起手抵在唐加乐眉心。唐加乐只觉得眉心微微刺痛,便见一缕紫红色的光从自己身体里滑了出来,像是一尾鲜活的游鱼,在葛丰掌心里翻滚扭动。
紧接着,葛丰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段比手掌长不了多少的翠色竹笛,将掌心里那条游鱼塞进竹笛里。而后,他的手指在气孔上翻飞着,引导着高低错落的乐音悠然飘出。
那曲子的曲调古怪,却是说不出的清越好听。
在悠悠乐声中,唐加乐狂跳不止的心恍然被妥帖安慰般渐渐平静下来。
一首曲子还没吹完,病房里仪器的警报声就渐次停止,重新响起规律的提示音,有医务人员的轻声欢呼和探讨声隔着房门隐约传出。
这是,没事了?
唐加乐看向葛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葛丰额头已经起了一层汗,几分钟前还精神矍铄的老头,此时好像苍老了许多,脸上的皱纹都爬满了倦色。
听见病房里的欢呼声后,葛丰一口气松下来,便有些气力不济。
既然人已经没事了,后面的曲子也不必往下吹了。
葛丰找了处合适的地方,寥寥草草断了章收了尾。可这区区几段安魂调也是几乎耗光了他的力气,收了竹笛后,他倚着墙都站不住,身子晃了晃,险些跌下去。
幸而楚庭早有预料,在曲子响起后不久就站到葛丰身边,这时恰好赶得及将人稳稳扶住。
唐加乐问:“这就没事了吗?葛先生还好吧?”
楚庭扶着葛丰,神色严肃地看向病房,并没有马上回答他。
刚刚葛丰吹的是安魂调的前三段。
安魂调全曲三段三叠,越往后面吹奏,越耗元神,纵使是有上千年修为的葛丰,拼着力竭呕血,也只能吹完第一遍的三段乐曲。
唐嘉阳残魂惊惧,恐怕完整的一遍安魂调都不足以安抚,何况半首曲子都没吹完,葛丰就停了手?
楚庭直觉,唐嘉阳的情况恐怕还要生变。
果然,只消停了几分钟,病房里的仪器突然再次爆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明明已经有护士把病房门推开了一半,在将走出来告诉唐加乐好消息的前一秒,房门又被飞快关上,所有人重新投入紧张的急救中。
唐加乐看向葛丰:“怎么了!不是没事了吗?这是怎么了!”
葛丰脸色发白,脱离了楚庭的搀扶,站都站不稳。可他还是重新掏出那边翠色竹笛,颤抖着缓缓举到唇边,可有一只苍白瘦长的手挡住他的竹笛,把笛子按下去。
他抬头看到了楚庭苍山浮雪般苍白而清远的脸。
楚庭示意葛丰把竹笛收起来,自己掌心里已经托起一只手掌大小的陶笛,一道鲜红严厉的流苏从他手腕上垂下来,与他皓白的手腕相衬得刺眼。
楚庭把葛丰扶到椅子上坐下,葛丰知道他要做什么,拉住他的衣角不松手,摇头:“安魂调太耗心神,您现在不能……”
“他的魂魄至少需要两遍安魂调安抚,你吹不了的,只能我来。”楚庭打断他,浑不在意地轻轻一笑,“你也借着我的安魂调好好调息休息,一会儿还得指望你把我弄回去,你现在这副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可不行。”
“可是您……”
楚庭瞟了守在房门边的唐加乐一眼,朝葛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笑着说:“没事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听没听过?”
唐加乐心急如焚地守在病房外,忽然仪器尖锐的警报声中,夹杂进清越悠扬的乐曲。他寻声看去,只见楚庭坐在而葛丰身边,手心里托着一枚小小的陶笛,血色淡薄的唇抵在陶笛上,雪白的手指在气孔间翻飞舞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