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殷乐平就不这样。
都说不怕会打,只怕乱打。
殷乐平既会打,又不讲武德地乱打。
以前在近月山上,楚庭闲来无事会拿根树枝给殷乐平喂招,常常被他毫无章法的变化打得措手不及。
殷乐平十七岁的时候就开始能赢他。
殷乐平十八岁的时候,他们两人比试便是胜负各半了。
到了殷乐平跟这个白衣人一样二十三四岁的时候,就——
就,不知道了。
殷乐平没有二十三四岁的时候了。
眼前剑光一闪,将楚庭从往事里唤了回来。
活动现场音响里的笛声渐弱,直至完全停止。
这意味着,唐嘉阳的魂魄已经被小月尽数收回,观众可以有序退场,而楚庭也不必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桓山弟子周旋,那些场内的符纸和灯网,他爱用风吹掉就用风吹掉,爱用手扯掉就用手扯掉。
果然,很快响起粉丝的哭喊声和唐嘉阳最后的一段独白。
这延长的十来分钟,是计划外的,唐加乐平时虽然闷闷地不爱说话,可临场反应出奇的好,被赶鸭子上架增加的一段独白,情真意切,催人泪下。
楚庭急着要去后台见唐加乐,就没了刚才的耐心,白衣人再缠斗上来,他抬手按住他的剑:“别闹了,我是在救人,不是在害人。”
“胡说,救谁需要把几千个人关在笼子里?”
“这事说来话长。”
“我才不会上当!”
楚庭正想跟他多解释几句,觉得眉间被猛烈撞击了一下,翻起剧烈疼痛。
有人在动他用元神封的结界!
当初把唐加乐的魂魄抽离后,楚庭以自己一部分元神设下结界,护住唐加乐的身体。
这是有人试图以蛮力破坏保护着唐加乐身体的那层结界。
有人想要损毁唐加乐的身体!
想到这一层,楚庭脊背登时沁出了一层冷汗来。他来不及与白衣人多解释今天这场活动的前因后果,一心急着回芳华里去保护唐加乐那具脆弱至极的躯壳,只寥寥草草应付一句:“来龙去脉,以后找机会再跟你说。”
一个人,怎么会相信一只妖口中的来日方长?
白衣人当然不肯轻易放他走。
楚庭松开手转过身去,还未走开几步,便觉得小腹猛地窜起一阵冷痛。他低头一看,只见一段长剑从身体里穿透了出来,剑刃上还带着血光。
白衣人高喝:“妖孽,别想跑!”
楚庭脸色沉了下来:“我有急事,现在必须要走。”
白衣人语气坚决:“休想!”
道理讲不通,楚庭冷下脸来,就没打算继续讲道理了。
他默默伸手握住身前的那一段剑,手腕一翻,将它折断了,又在手掌上蓄了所有力气,抵在断剑上,将刺穿自己身体的断剑迅速从自己背后推出。
白衣人确实没什么跟人正儿八经打架的经验,没想到刺出去的剑还能逆行,剑柄从手里脱出去,以极快极大的力气击在丹田气海上,他被撞得往后退了几步,疼得眼前一黑,一时竟提不上气,只能眼睁睁看着楚庭脚步虚浮地离开。
楚庭这一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却出其不意,是脱身的好办法。
放倒白衣人后,他扶着观众席的空座位缓了缓,没空去管腹部那处反复洞穿身体的伤口,扶着栏杆跌跌撞撞地往平地上走,一心只想赶回芳华里去救唐加乐。
他走到舞台旁时,音箱里传出唐嘉阳与大家道别的声音,楚庭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往舞台看了一眼。
舞台上的唐嘉阳光芒万丈。
他向大家鞠躬,向大家挥手告别。
所有人都以为那是唐嘉阳,可是他知道那是唐加乐。
他的唐加乐,曾经也是这样活在万人的仰望里。
这一天,舞台上的,是唐嘉阳的模样,其实也是唐加乐。
等等——
这也是唐加乐!
楚庭只反应了一秒,便调转方向开始往舞台的方向赶去。
芳华里的那个是唐加乐,可是舞台上这个,披着唐嘉阳外壳的,也是唐加乐。
此刻,两个唐加乐都脆弱至极。
如果唐加乐的躯壳和魂魄同时被损毁了,就跟千年前一样,肉与神俱灭,于世间再无踪迹。而如今,没有另一个白玉珠作为给他聚魂的引子了,也没有另一个楚庭有千年的时间,慢慢修补出一个唐加乐了。
楚庭强撑着一口气赶到舞台旁,唐加乐刚刚从舞台上走下来。
“乐乐。”楚庭看着完完整整站在眼前的唐加乐,松了一口气。
唐加乐抬眸看过来,目光清澈如水,在看见楚庭的时候,隐约是亮了一下。他顺着台阶朝楚庭走来,在踏上某一级台阶时,整段台阶陡然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