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庭应该是听见了这句话，他琥珀色的眼球迟缓地转了一下，摇了下头。
被抽干灵力的同时，楚庭也几乎被抽光力气。他摇头的动作也轻得几乎无法察觉，气息不稳，声音低弱，句子破碎，可唐加乐还是听懂了他的话，他说，不行，得让唐嘉阳活着，不能留乐乐一个人在世上。
从昨天到现在，唐加乐紧绷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无可救药的崩溃。
他知道现在的楚庭是不清醒的，他知道现在的楚庭疼得厉害，可此时此刻几乎熬干心血的楚庭，心心念念的是得让唐嘉阳活着，为了不让唐加乐孤零零地留在世上，他拼尽了力气要让唐嘉阳活着。
唐加乐抱着楚庭极度消瘦的身体，哭得无法自已。
他拨开贴在楚庭脸上的被冷汗浸湿的头发，边哭边吻过楚庭的眉梢眼角，吻过楚庭冰冷灰白的唇，贴着他的额头轻声耳语：“我怎么会一个人呢？我要跟你在一起。”
之后，唐加乐俯在耳边甜言蜜语，楚庭没有再给出任何反应。
到了后来，葛丰探入他丹田的那根银针引出的白色雾气里牵扯出丝丝缕缕的血色，储灵瓶里的那团混着血色的白茫雾气，几乎是从楚庭的经脉骨髓里生生刮下来的。
储灵瓶灌了半满，葛丰缓缓抽出探入楚庭腹部的银针。
楚庭的身体在唐加乐怀里无力地轻颤了两下，睫毛间的星点碎光无声无息地黯了下去。唐加乐还没来得及呼喊楚庭的名字，就见楚庭的头虚软无力地垂向一侧，仿佛一具不可能醒来的娃娃。
葛丰珍之重之地封存好那半瓶从楚庭丹田里刮下来的灵力，捧着储灵瓶走到唐加乐面前：“庭哥昨天交代过，最后两天了，唐嘉阳那边的灵力不能断，你给他送过去吧。”
“他就在二楼楼梯口第一个房间，你帮我给他送过去吧，我这边，走不开。”唐加乐坐在床沿，紧紧抱着楚庭，目光呆滞地看着楚庭气色灰败的脸，“明天还要再抽一次吗？他怎么能受得了？”
事已至此，葛丰已经没有什么好帮楚庭隐瞒的了。他翻出一张符纸给唐加乐看：“庭哥说，你已经恢复了千年前的记忆，那你应该能认得这种符。”
唐加乐的眼珠子动了一下，僵硬地转过头，看着葛丰摊在手心里的那道符。
他的记忆一直很好，那天在青泽被唤醒记忆后，很多千年前的事在他想来，就犹如昨天刚刚发生一般。
自然，这道在桓山时，被长辈三令五申不可滥用的符，他是记得的。
这道符能激发人的潜能，以损耗自身气血精元为代价，把灵力放大数倍。
唐加乐还记得当年刚刚学画这道符的时候，他在跟师兄弟的比试中偷偷用了这道符。后来，被师父责罚不说，还因为他那时修为尚浅，被这道符透支了元气，大病了一场。
所以，葛丰给他看这道符，是什么意思？
唐加乐不解地看向葛丰，葛丰收起符纸，继续说下去：“他早就应该受不了了，可是每一次撑不住，他就偷偷描画这道符。昨天，他当着我的面也用了这道符，他说怕他撑不到唐嘉阳安然无恙，怕他没有办法完成答应你的事情。”
“不会的！”唐加乐仿佛在努力说服自己，“他不会死的！”
葛丰平静地看着他：“你不要自欺欺人。庭哥就躺在你怀里，你应该能感觉得到，他的脉搏已经跳得很慢，很可能，他不会再醒过来了。”
“他会醒的！他只是因为我昨天下午的话生气，气消了，不怪我了，他会醒的。”
葛丰漠然看着泪流满面的唐加乐，语气冰凉：“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你的话庭哥都听见了，也都听到心里去了，如果他真的醒不过来了，你就永远欠他一句解释，生生世世，都是你欠他的。”
“我知道。”唐加乐贴着楚庭因为高烧而滚烫的脸颊，“我欠他很多东西。”
“你知道吗？”葛丰深深地看了唐加乐一眼，冷冷嗤笑一声，“你其实什么也不知道。”说罢，他没再看唐加乐一眼，拎着储灵瓶，转身出门。
在等待葛丰回来的时间里，唐加乐出了一身汗的楚庭擦过身体，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尽管他尽可能细致地照顾着楚庭，可肉眼可见的，楚庭的情况依然十分糟糕，脸色晦暗，唇色煞白，只有胸口的一点微弱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这样的场景，对于唐加乐而已其实不算陌生。
他记得，在望阳村幻境中，楚庭几乎被借灵阵耗尽灵力，命悬一线的情景，就跟此时相差无几。而那一次，是他救了楚庭，也正是因此，他才在那天从送还衣服的漂亮男孩口中得知楚庭灵力透支虚弱不堪时，生出接替楚庭，唤醒自己的灵力去救唐嘉阳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