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这时候,唐加乐才从他们两个人没头没尾的对话里琢磨出一点内容,他紧紧盯着楚庭,打断他和唐嘉阳的挣扎,声音平静而冷淡:“楚庭,所以你怀疑我捉了你们二十四亭的妖怪,今天是来兴师问罪的?” ȻH
“我不是怀疑,我是担心……”
“有区别吗?”唐加乐冷笑,“究竟是什么事?你不打算直接问问我?”
偌大的别墅里只装了三个人,显得空空荡荡。他们说话的音量都不高,像是一道柔软灵活的鞭子,轻轻的一甩,便能在心上拉出一条长长的伤痕,表面上看着不重,其实已经伤透里内里。
“问啊。”唐加乐向楚庭迈了一步,“你不是怕吗?不问清楚,怎么能安心?”
楚庭深深吸了口气:“最近二十四亭发生了很多起精怪失踪事件。四天前,长乐亭有一只白兔精在家里浴室被吸进下水道里,到现在还是下落不明。”
唐加乐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盯着他。
与千年前的那个赤诚少年一样,唐加乐的目光清澈如水,没有攻击性压迫性,只是这样静静看着楚庭,便让楚庭胸口发闷,喘不过气来。
唐加乐冷眼看着楚庭:“你继续说,然后呢?你怀疑我捉走白兔精?可为什么是我呢?”
胸口的闷痛越演越烈,楚庭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心口处一阵针扎似的疼。他闷咳了几声,说话声音暗哑:“唐嘉阳说,你最近一直在试着修习法术,试着给他灌注灵力,他还说,你四天前出去过一趟,很晚才回来。”
唐加乐现在虽然只是普通人,但是世上多得是吟天门那样那人钱财□□的小门派,只要愿意出钱,他们什么事都愿意帮雇主做,捉几只五六百年的妖怪回来吸干灵力,不能算是什么难事。
唐加乐明白楚庭的意思,气极反笑:“所以呢?我不能修习法术,不能出门,否则就是要去干坏事?楚庭,坐牢的人也不过如此吧?坐牢的人至少不会莫名其妙就被怀疑,对吧?”
“还有这些。”楚庭抬手,给唐加乐看手掌里的几根雪白的兔毛,“这是我在挂在衣柜里的衣服上发现的,这几天,打开过我衣柜的人,除我之外,就只有你了。”
只是因为出过一趟门,只是因为进过楚庭的卧室开过他的衣柜,只是因为几根不知哪里来的兔毛,他就应该被无端怀疑?
唐加乐心里蓦然一空,究竟他做过什么,让楚庭觉得他会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千年前,他执意离开近月山,与人族同胞背水一战时,楚庭埋怨他。
千年后,他不忍楚庭日渐憔悴,急于重修法术为他分担时,楚庭怀疑他。
他们确实曾经相依相守,他们确实牵挂彼此千年不弃,至死不渝。可唐加乐忽然发现,无论是千年之前,还是千年之后,楚庭和他,也许从来都不曾真正心意相通过。
相对这里,唐加乐不免有些失望。
他直直盯着楚庭:“所以,我好心好意照顾生病发烧的你,只因为进过你的卧室,打开过你的衣柜,现在就成了你的犯罪嫌疑人?”
他看见楚庭今天穿着那天那个漂亮男孩子送回来的外套。
他记得,那天接过外套,他还仔细地帮楚庭收到衣柜里去。他是进过他的卧室,他是打开了他的衣柜,可是衣柜落了几根不知来处的兔毛,就只有他是值得怀疑的吗?
为什么呢?
因为他身边有个性命垂危的唐嘉阳,他就一定会灭绝人性,铤而走险?
原来楚庭一直是这样想的吗?他一直笃信自己愿意为唐嘉阳倾尽所有吗?
唐加乐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因为这样就怀疑我吗?楚庭,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善恶不分、心狠手辣的人吗?”
说到底,楚庭从这些信息,把俞蘅的失踪牵连到唐加乐身上,不过是关心则乱,非要追根究底,他的这些所谓线索所谓证据,都是站不住脚的。
于是,在唐加乐接连的质问下,他一时无话,只静默站立一旁。
“你不是想知道我在看什么书吗?”唐加乐边说着,边大大方方地把书递出来,伸直了手臂,举到楚庭面前。
靛蓝色的破旧不堪的封面上,书名赫然在目——
《怪谈奇经注》
这本书的名字楚庭印象深刻,听说因为这本书里记载的法术、阵法太过凶狠毒辣,有违桓山训导,常年被封在桓山藏书阁密室里,一直到殷乐平和雍宁一同潜入藏书阁密室把它挖出来,才得以重见天日。
当年殷乐平就是照着这本书上的办法,去青泽找雪莲,再以自己为祭,布下镇妖大阵。
想起千年前最后一战的惨烈,楚庭脸色刷的变得惨白,嘴唇也是霎时退尽血色,透出骇人的青白色。他苍白的唇颤了颤,声音也带着颤抖:“你,你翻这本书出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