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庭把手机挪远些,等白风在电话那头轰炸完了,才把手机抵到耳边,笑道:“我能去哪里?当然是在乐乐这里,不让他们告诉你,是怕刺激到你这条千年单身狗,毕竟我现在可是有媳妇的人。”
“够了,你闭嘴吧!”
楚庭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轻笑着没有接话,当真如他所愿闭嘴不言。
白风咬牙气了一会,切入正题:“我之前太忙,没顾得上问你,你的伤怎么样了?”
从望阳村回东江有多长时间了?楚庭记不清,回想起来只觉得在望阳村与唐加乐朝夕相处的日子恍若隔世,那些伤与此时的命在旦夕相比,已不值一提,以至于白风如果不问,楚庭都忘了自己在望阳村冲破幻境、摧毁借灵阵时曾经受了很重的伤。
他扯开领口,看了一眼幻境碎片穿胸而过留下的伤口。楚庭气血溃败,虽然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可迟迟没有愈合的趋势,他甚至怀疑,在他死之前,这些伤口是好不了了。
可楚庭习惯了对白风睁眼说瞎话,拢上衣领,面不改色:“差不多好了,就是你缝针的手艺太差,伤疤歪歪扭扭的,太丑。”
白风再次气得不想理他,当即想挂了电话。
可楚庭喊住了他:“白风,要是没有你,我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回,谢谢你。”
“怎么突然说这个?”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没好好跟你说声谢谢。”
电话那头沉默一了一会儿,白风别扭地说:“别这么肉麻!现在唐加乐也找到了,你要是真想谢我,就别再受伤,别再生病。”
楚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惨白的左手手心,手心里那道摘雪莲时留到的伤还是血肉模糊的样子,暗红的血色盈在伤口宛如一眼活泉流转。
他隐约知道白风想要什么,可终究是要辜负他了。
挂了电话,电视屏幕上正有个穿着沾满碎钻的黑色西服的瘦高年轻人在唱歌。楚庭看着觉得眼熟,盯着看了一会儿,才想起他曾经见过这个人,是一只水月亭的小狐狸,叫齐皓的。当初他四处搜集唐嘉阳的魂魄碎片,就遇到过这只小狐,小狐狸的助理还欺负过乐乐。
又想到乐乐。
重新遇见他还不到半年,可他已经像空气,无孔不入地侵袭楚庭的生活。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要么不要开始,开始了,就很难结束。
比如,思念。
明明他们中午才见过面,才一起穿过风雪,才互相道过新年快乐,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换算过来,一个下午没见也间隔了一年半,足够万千思绪辗转过一轮四季,停在万物野蛮生长的夏季。
楚庭经历过几千个夏天,那个季节雨热充沛,什么都长得很快,藤蔓一夜之间就能蹿上树梢。在这样的季节里,思念疯狂滋长,在所难免。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楚庭心上的那个人不在山海彼端,于是他只迟疑了几十秒,就裹了件厚衣服,推门出去。
大雪已经停了,地上积了一层不算厚的积雪,踩上去咯吱作响。
这样的日子,家家户户都是欢声笑语,远处还有鞭炮烟火的炸裂声,这一点点踩雪的声响,毫不引入注意。
零点将近时,唐家院子里的灯倏尔亮起,唐加乐抱着一只铜盆走了出来,蹲在地上专心致志地拿裁成细丝的纸条引火,要点燃铜盆里的碳火。
他生火的手法还是在幻境的时候,楚庭教的,生疏笨拙,可楚庭再也不会帮他。
折腾了好长时间,炭盆才被点燃。
唐加乐看着盆里的橘黄色火焰发了会呆,转身回屋里,把唐嘉阳喊了出来,赶着在零点钟声敲响前,扶着唐嘉阳跨过火盆。
自此,趋吉避凶,消祸为福。
不多时,零点的钟声响起。
在远近热闹的鞭炮声里,楚庭接到小淼打来的电话。芳华里坐落于市中心,不许燃放烟花爆竹,小淼那头相比楚庭这里安静许多,小淼小孩子心性,边向楚庭说着新年吉利话,边羡慕地说要是能跟着楚庭来这里放鞭炮就好了。
楚庭心不在焉地听他在电话那天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目光始终落在唐家院子里。
唐加乐也在院子里点了烟花。
火树银花,满庭灿烂。
他没耐心一根一根点燃,一口气把地上的一排烟花都点燃了,火星飞溅,如银河落地,而唐加乐面无表情站立其中,如九天之上端肃的神祇。
小淼问:“庭哥,你们在干吗呢?”
楚庭躲在暗影中,看着不远处站在璀璨灯火中的唐加乐:“嗯,也在放烟花。”
小淼不知道放烟花的是他们,并不包含楚庭,只当楚庭和唐加乐已经和好如初,在那头嘻嘻地笑:“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庭哥新年快乐,也向唐先生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