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淼从副驾驶座上探头回来，忧心忡忡地看着楚庭。
而楚庭眼尾余光则扫过身边的唐加乐。
唐加乐目不能视物，汽车行使的声音与车厢里音乐的声音将楚庭不稳的气息盖过去，唐加乐对身边人此时的煎熬全无察觉，随着车子的摇晃昏昏欲睡。
前路转过一道弯，道路中央赫然横着一段枯枝。司机猛然一脚急刹，惯性将车上的人齐齐往前带倒，楚庭没多少力气，被惯性一甩，猛然向前倾倒下去，伏在前排座椅的椅背上，抵着唇，低低呛咳起来。
“庭哥！”小淼看着楚庭苍白的手指染上血色，语气焦急。
唐加乐也被惯性带倒，此时重新坐好了，听见这边的动静，将耳朵侧了侧：“怎么了？”
楚庭伏在椅背上，勉强抑制住了咳嗽，可到底牵动了伤势，胸口的腥气一股一股往外冒。他拿小淼递过来的纸巾堵在唇边，一会儿功夫，便有艳色濡湿白纸。
撕裂般的剧痛牵扯得气息沉重而紊乱，楚庭一张口便又呛出一口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幸亏小淼机灵，无中生有地替楚庭打掩护：“庭哥刚刚正喝水呢，一刹车就给呛到了。”说着，他回过头去，有模有样地提醒司机：“师傅，您当心一点呀。”
只是路途中一个小小的插曲，车子的隆隆引擎声与车厢内丝丝缕缕的音乐里，唐加乐依然觉得安宁。
他那时并不知道，这种安宁里掺着楚庭的血，只顾着偏头寻找楚庭的那团身影。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眼前那片漫无边际的昏黑已经消散了许多，像是一层幕布被缓缓打开，尽管无法看清每个人的身形轮廓，但他已经可以看见明晃晃的一片白光，和一团又一团模糊的人影。
事情好像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可是唐加乐还是无法确定自己多久能好，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好？不想楚庭跟着他一起经历坐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的希望与失望，所以他把这些欣喜暗暗藏在心里，只等着自己能重新看见这个世界时，给楚庭一个彻彻底底的惊喜。
只希望，惊喜不会落空。
唐加乐挽起一点笑意，摸索着伸手去握着楚庭的衣角，尽管眼前仍然是一片迷蒙，可牵着楚庭的一角衣服，便是真实可感的陪伴。
在车子的摇晃中，唐加乐满心安然平静，再次昏昏欲睡。
小淼大概是出门少，乱七八糟的事特别多，一会儿要上洗手间，一会儿要吃东西，车子在休息区停了许多次。他们一路走走停停，到达芳华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葛丰等在院子里，看见楚庭是被小淼扶着走进来的，他愣了一下。
医者仁心，他给楚庭打那个电话，原本是希望楚庭会有办法救唐嘉阳的。
可是看着楚庭的模样，他的心沉沉地坠了下去。外出的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楚庭的气色又差了许多，裹在黑灰色的呢子大衣里，显得脸色尤为苍白。他身量高，稍稍清减一点便十分明显，站在傍晚的庭院里，显得分外单薄萧索，瘦长的手指握着一团纸巾抵在唇边，不时呛出细碎的血喷溅上去沫，竟是连站着都有些吃力的模样。
“乐乐，先让小淼带你去见唐嘉阳。”楚庭竭力保持声音平稳如常，“我跟葛丰聊一聊唐嘉阳的情况，过一会去找你们。”
唐加乐点头，由着小淼牵着他的手引路，朝后院走去。
楚庭示意葛丰一起走进厅里坐下。
回自己的家就是好，壶里的水随时都是热的。楚庭倾身端起茶壶给自己倒水，可重伤之下奔波数百里，极度疲惫虚弱之下，他没剩几分力气，连茶壶都举不稳。
“我来吧。”葛丰适时地接过楚庭手里的茶壶，翻出杯子倒上水。
把水杯推到楚庭手边，看着楚庭的手连指甲盖都惨白得毫无血色，葛丰又是错愕，又是担心：“庭哥，你们这一趟不顺利吗？”
楚庭看着葛丰的模样，想起幻境里遇见的年轻时的葛丰，有些感慨。
也不能说是不顺利吧。
原本这一趟的初衷确实是担心望阳村有人下套设计徐尘，意图对唐加乐不利，可是转了一圈下来，没发现什么针对唐加乐的人，倒是被卷进幻境里，重温了一场近月山旧梦，还顺手把十多年前欺负小唐加乐的混蛋送进了警察局。
虽然与出发时的目标南辕北辙，但也不并不是一无所获。
“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慢慢跟你讲。”楚庭边说着，边从口袋里掏了一把药出来，往嘴里一送，就着温水咽下去，“我们先聊聊唐嘉阳的事。”
说起唐嘉阳，葛丰正襟危坐，神色更加严肃认真起来：“魂魄入体，是要消耗大量元神的，可唐嘉阳现在的身体根本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