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加乐暗暗松了口气,尽管借灵阵已经彻底撕下虚假的伪装,可他心知现在的楚庭太过虚弱,不到万不得已,实在舍不得他再耗费一丝一毫的心神。
唐加乐坐到床边,摸了摸楚庭的额头。
这人又是淋雨又是吹风,昨天冷得脸色都发青了,却没有发烧,可体温一直古怪地偏低,反倒比发烧更让人心慌。
唐加乐不放心:“现在觉得怎么样?怎么会突然昏倒?”
楚庭脸色依旧惨淡,强撑出来的笑意也是孱弱的:“伤还没好透,昨天下山逛了太久,还是有些勉强,没事的,休息两天就好了。”
什么伤养了十几天了,不见好,反而更糟?
唐加乐半信半疑,却没有拆穿他,也没有追根究底地追问,只握了握他冰冷的手:“那你再睡会儿,我去外面找些吃的。”
楚庭从被子里探出手来,用食指轻轻勾了一下唐加乐的食指,两根手指再分开时,中间牵出一条细细的红线。红线越扯越长,楚庭朝它吹了口气,它便骤然亮了一下,而后消失无踪了。
唐加乐弯了弯自己的食指,只见楚庭刚刚碰过他的那根食指也跟着弯了弯。
楚庭说:“路上小心,要是遇见解决不了的事,用它叫我。”
“知道了,你快睡。”
唐加乐说着便要走,可刚刚站起身,又被楚庭拉住手腕:“等等。”
“怎么了?”
楚庭勾了下手指,他们之间相连的那条红线若隐若现。唐加乐被那条线拉着凑到楚庭旁边,楚庭箍住他的头,凑过去在他温暖柔软的嘴唇上蜻蜓点水地啄了一口,才心满意足地松开他:“去吧,找不到东西也没关系,早去早回就好。”
唐加乐踌躇满志地出门,可近月山确实是在一夜之间枯萎了。
他去找那片刚刚进入幻境时摘过野果的树林,明明幻境里是草长莺飞的三月阳春,可那些高直的树和低矮的灌木都不约而同的委顿着,光秃秃的枝干上连一片绿叶都没有,更枉论果实。
于是他调转了方向,打算去溪涧上游捕鱼。
可沿着溪涧逆流而上,他发现连映月泉都已经干涸,溪涧更是早已断流,露出皲裂的河床,除了灰白色的沙石外,空无一物。
唐加乐还是不死心,顺着昨天下山的路,去了一趟山脚下。
山下依旧是屋舍俨然,可四下一个人一只妖都没有,连他们昨天去过的那家堂皇的百花楼,也褪下金灿灿的光彩,蒙上了一层黯淡的灰。
昨夜的车水马龙,灯火阑珊,仿佛只是一场虚无的梦。
又或者说,他与楚庭在幻境里的这十几天平静安乐,本就是一场虚无的梦。
唐加乐在第六家店铺里埋头翻找东西的时候,手指被牵引着动了动。
是楚庭在喊他回去。
他忽然想起临出发前,楚庭就说过,没找到东西也不要紧。
也许,楚庭那时候就知道,他出来这一趟是不会有收获的。这处幻境本就与楚庭关联紧密,楚庭只怕是比他还要早知道,近月山上已经一片萧索。
回程时唐加乐还是特意绕了段路,走了与下山时不同的道。可殊途同归,结果也是与下山时一样,他终究是两手空空,一无所获。
转机出现在回到山顶的时候。
转过一个弯,远远的,唐加乐就看见楚庭的院子里冒出一簇生机勃勃的绿意。
在他看遍了漫山的灰暗萧瑟之后,这一抹新绿分外珍贵。
他快步赶过去,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水井旁竟然长出了一棵槐树。
这棵槐树算不上高大,树干是一人便能环抱过来的粗细,树冠也只有小小的一顶,但枝条得自在地舒展着,上面均匀而稠密地长满了嫩绿的叶子,枝叶间,零星地挂着几串洁白如雪的槐花。
唐加乐心下欢喜,快步走进房间。
楚庭靠坐在床头,仿佛早就知道他这时候要进来,含着笑望着门口等他。
他奔波了半日归来,本该有些风尘仆仆的意思,可此时身上沾了槐花的香气,又两眼放光一脸喜色,倒是没有一点疲倦的意味。
“楚庭,我们院子里长了一棵槐树,开了好多槐花。”
楚庭见他高兴,也跟着笑:“是吗?真好,我很喜欢槐花的味道。”
听他这样说,唐加乐更高兴了:“那我给你蒸槐花饭吃?”
楚庭怀疑:“你还会蒸槐花饭?”
昨晚差点把厨房给烧了的人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也不能算会,只是看唐嘉阳蒸过。”
楚庭挑眉:“唐家少爷亲自给你做饭?”
找到唐加乐后,楚庭就让人查过唐加乐二十多年来经历的事。从被唐家收做养子,到唐家破产,这些起落,楚庭都是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