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就……”
怒气冲天的发问才说到一半, 便卡在了她的喉咙里,说不出话了。
「我就只逮着你取外号。」
什么意思啊这是?
在这一瞬间, 她的脑中弹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
不、不可能吧……
不不不!
他绝对不、可、能是“那个”意思!
在意识到自己竟然有刹那的动摇,一股无名之火一下子直冲她的脑门, 血压高得就差穿透颅骨了。
逗人也要有个限度啊, 混球!
在炸毛的状态下,她骤然卸了力, “嚓”地往后倒退了一大步。
*
这一拉一扯的急剧变化,连顾瑾宴都没料到。
因着惯性,他当场往前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在地上。
砰——!
堪堪稳住身形,少年一边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一边回头看了一眼。
摩托车摔在地上,车轮兀自颤抖着,像是咸鱼最后不甘心的扑腾。
他张了张嘴。
“我的车——”
*
扶起来一看,剐蹭的地方掉漆了。
顾瑾宴沉默了,脸上出现了显而易见的肉疼表情。
祝绯绯也沉默了。
她的心很虚,一声不吭地站在一边,手紧紧地攥了起来。
“都怪你,刚才硬是不松手,现在搞成这样你开心了吧?”——就差那么一点,她就要把这句话说出口了。
她的喉咙涌动着,咀嚼着几近干涸的气流,把其中裹挟的浓重恶意给拼命地咽回去了。
如果是祝水雯的话,这时候会说什么话呢?
“对不起对不起!”、“很严重吗?这要怎么维修呢?”、“我会努力把它复原的”——无外乎是这样。
……她做不到。
即便悔意和愧疚在心头交织,她也无法像祝水雯一样,坦荡地把责任认下来。
示弱等于暴露弱点,等于被人拿捏,也等于被人蹬鼻子上脸、穷追猛打,直至任人鱼肉。
“接受不了就拜拜吧,我不会挽留”,这是她一贯的想法。
哪怕代价是失眠无数个日日夜夜,她也只能告诉自己,“我不后悔”。
但是——
「姐姐,你开心吗?」
被母亲以同样的“都怪你,如果你早就按我说的……那就不会……”诘难时,她不开心。
她不想成为母亲的翻版。
动了动唇,她拼尽全力,冷冰冰地硬挤出一句——
“要多少钱?”
*
她以为顾瑾宴起码会骂两句的。
“现在后悔啦?”他像是觉得有点好笑,在她的额发处轻轻戳了一下,“别露出这种表情行不行?”
她有些迟钝地看他,好一会儿,才抬手摸了摸额头。
他留下的体温早就消失殆尽,但那自然的亲昵感却是渗透了进来,宛如炎炎夏日时突然撞上玻璃杯的冰块,一阵叮当脆响后,是油然而生的放松与舒畅。
……他没有生气。
她不太自然道:“我怎么了?”
“非要说的话,就是——‘我做错了事,我现在好难受,我还是去流浪吧这样就不用跟人打交道了’——类似这样的表情。”
顾瑾宴耸耸肩:“搞得我怪有负罪感的。”
她条件反射地反驳:“我才没……”
“好,你没有,你还是想跟人打交道的。”顾瑾宴擦了擦车身上溅着的灰,又拿出一个头盔,“那绯博士应该很愿意陪我去维修一下吧?”
“……我要等我妹。”
顾瑾宴一扬手,对她身后喊道:“小水,借你姐姐一会儿啊。”
祝绯绯:……?
*
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祝绯绯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
她刚才下意识叫了“我妹”。
这个称呼,迄今为止,她从来没对祝水雯叫过。
倒也不是故意不想叫,只是……一股没缘由的执拗情绪在作祟。
一旦承认了“妹妹”,就显得她好像被小笨蛋完全拿捏住了一样。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但她暂时还没做好在祝水雯面前暴露的打算啊——!
她一脸僵硬地转过身。
果然,少女拎着帆布包,站在离她半米远的位置,脸上是“哦~看我发现了什么~~”的揶揄神态。
祝绯绯语无伦次起来:“不是、听错了,不,我说错了……”
还没等她狡辩出个一二三,顾瑾宴利索地解开头盔的系带,替她整理好了碎发,直接扣在了她的头上。
下一秒,在一声短促的悲鸣声中,她的腰上一紧,双脚瞬间离了地,落在了摩托车的坐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