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祝水雯满肚子牢骚之时,她听见少年笑了一声。
很轻、很浅,却充满了危险的意味。
“有一点我很好奇,刚才我好像并没有提到,我是哪里知道‘男主’这个说法的吧。”
她的寒毛一下子倒立了起来,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极其低级的错误。
贺雪岐看着她,好整以暇道:“为什么祝同学会认定,我是在你‘做梦’的时候听到的呢?”
意识到自己聊爆了的祝水雯:……
救命,他笑得好可怕!
*
不能再逼迫下去了。
贺雪岐很清楚这一点。
少女似乎还在试图寻求口罩的遮掩,嘴角抿得紧紧的,能看出来她的紧张情绪已经达到了巅峰。
兔子急了是会咬人的,再这样刺激下去,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举动。
然而……
无法停止。
明知自己正被“想要个结果”的躁意所驱使,他却放任了它的蔓延——尽管这不是他的作风。
蛊惑的气息过分甜蜜,在这般摧枯拉朽的攻势前,就连他一向擅长“忍耐”,也逐渐有了崩毁的征兆。
“你、你在说什么啊……”少女尝试抵赖,“你突然提起‘男主’,那、只可能是我睡觉那段时间,说梦话……推理一下,也不是很困难的事、吧?”
撒谎。
不过,她在他面前扯得谎已经够多了,即便再添这么一件,也无伤大雅。
甚至于,通过这句话,他还额外得知了一个信息——
即便是被梦魇缠绕,她似乎也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那么,他那些见不得光的絮语,她听到了多少?
再往深层想想,在身体无法动弹的状态下,她是否能清楚地感知到,她的指尖在被某个过分僭越的混账细细密密地啄着呢?
明知道可能性不高,但思及此,他的心底竟然滋生出阴暗的喜悦来。
快要忍受不下去了。
靠近了就想牵手,牵手了就想拥抱。想着“从普通朋友开始”,但实际上,在她无意中暴露“男主”这个特殊称谓后,这场他默许的“欺骗”便行走在了摇摇欲坠的钢丝上。
在她的心中,顾瑾宴是“男主”,那么,女主角是谁呢?
……是她自己吗?
偷偷书写的少女心事,特别定制的特殊称谓——那么,他贺雪岐,又算是什么?
如果保护她的是顾瑾宴,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想,应该不会是“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这般近乎冷酷的说辞吧。
也不会在他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会澄清”,一副想赶紧和他撇清关系的样子。
更不会因为和他多说了两句话,一看到顾瑾宴来了,就慌慌张张地想要躲起来。
——幸好,被他截断了。
顾瑾宴对今日的风波一无所知,少女等不来她心中的骑士,只能被迫接受恶犬的守护。
若非如此,他此刻,绝对、无法保持理智。
*
“贺雪岐……”少女似乎在斟酌词句。
叫他名字的时候,她的尾音带了点轻飘飘的上扬感,一旦拖了长音,总有种正在撒娇的微妙娇态。
要是能藏起来就好了。
如果再卑劣一点,他会怎么做呢?
要挟她?强迫她接受那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该不该称之为“喜欢”——过分扭曲的独占欲?
这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即便是被欺负了,她恐怕也只能眼眶红红地做着无用的抗议,一边抽抽噎噎地哭,一边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少女伸出手,一无所知地扯了扯他的衣服,生硬地转移话题:“舞台剧……你会参加吗?”
明明她才是避而不答的那个人,眼神里却是为难又哀求。
落在他眼中,仿佛是在委委屈屈地控诉:她正在被他逼上绝路。
“……不知道。”
他的声音毫无波澜,但内心却是恼怒于自己刹那间的踌躇。
对他而言,这几乎能归入“怯懦”的范畴。
“我听到、他们来邀请你了。”
“我没答应。”
“是……对演戏没兴趣吗?”
怎么会没兴趣呢?
一个随时都能戳穿、如泡泡般脆弱的剧本,一位错漏百出、却始终以为把马脚藏得很好的笨蛋演员,他却甘之如饴地陪着演了下来。
“……还算有点兴趣吧。”
——实际上,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推测着她的用意,说出了模棱两可的说法,他想,自己已经患得患失到了愚蠢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