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吧。”
祝绯绯道:“他后来说,你可以把它再拖去房间里。但毯子都不是新的了,我不想要了。”
在少女说话前,她抢先用很快的语速道:“我知道我很矫情。”
说着,她还笑了一声。
只是,连她自己都发现了,这声音很生硬。
她喝了口汽水,故作轻松道:“像你,就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吧。”
在祝绯绯心里,祝水雯是个标准的好好怪。
这也好,那也好。
这也可以,那也可以。
如果能有的选,她也想选省心的祝水雯当女儿。
“不是的,我也会不高兴的。”
汽水在喉咙里哽住了一瞬。
少女没发现她骤然的滞涩,认真道:“不是我拆掉的包装,那就不是送给我的礼物了。”
“……哎?”
“但我会跟爸爸讲的,让他下次不要这么做了。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不知道我会生气。”
在寂静中,她听见少女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
“生气是因为很在乎啊。”
*
祝绯绯常常觉得,人跟人似乎生来就没法互相理解。但可喜的是,所有人都平等地感受着不同的痛苦。
高兴的时刻也不是没有,但那就像短路时那一刹那迸出的电火花,短暂的绚烂过后,就会再次沉入永恒的泥淖之中。
「不就一条毯子吗,太小题大做了吧?」
「物质上也没亏待你啊,那不就行了吗。」
说得对。
偶尔,袁瑕仙能看出来些苗头,能磨她半天,问到底怎么了。
听完后,好友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你借着这个机会,多跟你爸妈要点钱。」
袁瑕仙的务实,经常让她感觉羡慕。
她什么时候也能这样就好了。
正这么想的时候,一只小手搭在了她的背上。
“姐姐,不哭。”少女笨拙地拍了拍她。
她愣了一下。
她很想说,自己没有哭,这种事也没什么好难过的。
但在张嘴的那一刹那,她愕然发现,原本干涩的眼眶涌出热意。
轻轻的拍打,像是天鹅绒的小扇子,一下一下温柔地落在她的背上。
……幸好,唯一的光源在祝水雯那里。
她心想。
能哭的地方,只有没有人的角落。
其他时候,都是会被笑话的。
*
祝水雯做梦了。
很多乱七八糟的片段从脑中闪过,但等她去追寻的时候,它们又像是流水从掌心里滑过一般,了然无痕。
「小水!小水!」
她是被人摇醒的。
祝水雯睁开困顿的眼皮,发现自己竟然睡在柔软的床上。
面前半跪着、不停摇晃她的人,是一脸焦急的大伯母。
奇怪了。
她分明记得,她抱了被子出来,跟祝绯绯两个人在客厅里聊天。
最后是聊困了,她也没意识了,倒头就睡。
按理说,她该在地板上醒过来……
哎?
突然间,祝水雯的心头浮出一丝违和感。
她跟祝绯绯,怎么可能会关系好到睡一条被子呢?
聊天?
不可能。
自转学以来,她就没怎么跟祝绯绯说过话。
只要她凑过去,对方就会嫌恶地别过头,再快步走开。
祝水雯想,也是自己不好,如果她住校的话,姐姐也许就不会那么讨厌她了。
没准,还能平平淡淡地叫声“妹妹”。
……妄想罢了。
真实情况是,她跟祝绯绯宛如同居屋檐下的陌生人,不仅上下学错开,只要祝绯绯回来,她就会识趣地躲进房间里。
不过,这样做的次数不太多。
因为,祝绯绯很少在她睡着前回来。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个月,原本相安无事,直到某一天,祝绯绯回来的时候,撞上了刚打牌结束的大伯母。
于是,祝水雯开始频繁听见争吵声。
开场白永远是大伯母先开始,一般都是——
「你看看现在都几点钟了!」
因着是别人的家事,房间里的祝水雯只能卧起来,在床上竖着耳朵听。
有时候急了,就蹲在门边,心惊胆战地把耳朵贴在门板上。
有好几次,她的手指都悬在了报警键上,直到听见祝绯绯上楼的声音,才悄悄地移开。
但今天……
祝水雯突然浑身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她什么动静也没听见。
——祝绯绯没回家。
大伯母像是个走丢的小孩,嘴里不住念道:「小水啊,你今天有没有见着绯绯啊?绯绯去哪里了啊?你知不知道绯绯的朋友都有谁啊,能不能帮我问问啊?小水,绯绯不见了啊,这死孩子跑哪里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