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无表情,语气无变化,眼神无波动。
她很怀疑,哪怕把反派的手按在滋滋冒油的铁板上,可能也不会和塞给他鲜花有多大差别。
……这种机械般无机质的冷淡,难道也是天生的吗?
即便是梦境里的青年贺雪岐,都比少年要更像个活人——起码,在面对她的不合作时,青年显而易见地展露出类似于“烦躁”的情绪。
她真是……太“天真”了。
怎么会一厢情愿地认为,反派的黑化,是剧情开始以后的事呢?
姐姐竟然要面对这么危险的人物……?
她几乎不敢去深思这件事,陷入空白的大脑只兀自追索一件事——
她没有在反派面前露馅吧?
少女拼命地回忆着刚才自己的一举一动,咬住唇的牙齿不断打着磕碰,直到口腔里出现铁锈的气息才稍稍松开。
为什么“磨刀”之后,反派对她态度大转,恐怕是因为——那时候她根本没反应过来,这把刀装在袋子里意味着什么。
她的慢半拍救了她。
如果要让反派知道,她的确是知道他想做什么的……
会怎么样?
而一无所知的姐姐,又会不会……
不,不可能。
广播兀自为并不需要它的乘客播报:“前面车辆拐弯,请拉好扶手,注意脚下安全——”
她的手近乎虚脱地垂下。
姐姐是天才,一定能做到游刃有余,绝不会像她一样狼狈。
她心想。
13%的数值闪烁着天蓝色的光芒,和霓虹灯交织着,逐渐消融在光带中,化为虚无的一体。
*
“姐,我带睿睿去上英语班了。他明天美术课要用胶水,家里没了,你去买一下吧。”
小姨往头上戴着防风用的帽子,以惯常的语气命令道。
许卉枫本在给乱蹬的小孩儿穿鞋,一听这话,犯难道:“我碗还没洗……你自己买一下行不行?”
“这都快到点了,我哪有时间去买啊?”小姨翻了个白眼,“等睿睿下课,文具店都关门了——这不影响小孩儿上课吗?”
“可是……”
“你碗让贺雪岐去洗呗。”
许卉枫迟疑了:“这……不好吧。”
刚那小姑娘还强调了竞赛的重要性,她还琢磨着,这两天还是别叫儿子了。
“他今天又没事做,课没上,也不用做作业,晚上还跟人出去玩了那么久——洗个碗能费他多少劲?”
她才不相信什么“交流竞赛题”的说辞,这小子多半是不想带弟弟,就跑出去跟小姑娘约会去了。
还让小姑娘给他来打掩护,也就许卉枫这傻子会信!
她不耐烦地呵斥了一声:“许嘉睿,你要磨蹭到什么时候?你知不知道你在浪费妈妈的钱啊!”
小孩儿立刻不闹了,乖乖让许卉枫替他穿上了鞋子。
临走前,小姨绷着脸,扔下一句:“姐,你不要偷懒,想着喊贺雪岐去买胶水——我算是发现了,那小子不会给我干活的,根本就使唤不动。”
饶是许卉枫大多数时候,都对妹妹言听计从,也被对方这个语出惊人的“偷懒”给惊着了。
但下一秒,门就给关上了,令她有火都发不出。
她只能去敲儿子的门。
“琪琪,妈妈交给你一项任务。”
*
说实话,那一刻,许卉枫真的怕儿子又像之前一样,重复一遍她刚说过的“好好学习,不用管别的”。
这种兴致来了就给开空头支票的事,许卉枫做过多次,但……
她也不是故意要破坏承诺的,这不是现实不允许吗?
还好儿子没真下她的脸。
大概是知道说了也没用,他只是用冷淡眼神看了她一会儿——也许有数秒,也许连“秒”都算不上——便去厨房了。
那么短的对视时间,许卉枫甚至都来不及感觉心虚。
(当然,等她回来,发现许嘉睿的碗被单独挑出来扔在水槽里没洗,那又是另一码事了。)
听到哗啦的水声,想起儿子脸上刮开的伤口,母亲的心里陡然升腾起一阵歉疚。
她并不是不知道,儿子受了委屈,但这点愧疚,在下次面临要儿子和外甥二选一的抉择时,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她依然会选择偏帮外甥。
并非如她所说的,“你哥哥要让着弟弟”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是因为——
许卉丹会闹,许嘉睿会闹,但贺雪岐不会闹。
所以,牺牲他就成为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