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所谓的“选择”,不过是给他们的虚假幻想罢了。
这两个人,他是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然而——
拳头下去,他没能听见少年的求饶声。
“嘎巴”,似乎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三秒钟后,他如愿以偿听见了惨叫声。
只是……
是从他自己口中发出的。
*
冷汗在从额头源源不断地冒出,直到意识回笼,宿启鸣才愕然发现,自己居然在声嘶力竭地吼叫。
那不是愤怒,而是动物在剧烈的疼痛下,难以自抑地发出近似咆哮的悲鸣。
“啊——啊啊啊——”
他的嘴里在不断地抽着冷气,腰部因为痛苦而不自觉地弓起,好像但这种比示弱还直观的弱小姿态,并没有引起少年一丁点的怜悯。
他无动于衷地拎起宿启鸣的衣领,又是雷霆般的一拳。
“噗……呃……”
血从宿启鸣的嘴角溢出。
剧痛的手腕无法再保持抓握的动作,小刀从抖抖索索的指间掉下来,被少年接了个正着。
下一秒,寒冷的刀刃贴在了他的颈动脉上。
倘若换了别的时候,宿启鸣该犯浑一样叫嚣起来了。
“你刺啊”、“你有本事动手啊”——但这些话,在贺雪岐冰冷的视线里,他说不出口。
喉咙因为恐惧而不断地抽缩,好似婴儿被羊水憋住后哭不出声的状态。
巨大的压迫感后,是如影随形附着上来的死亡威胁。
不要拿话去激,这小子真的敢动手。
他的本能在这般告诉他。
他本以为,为了袁瑕仙,他可以做到一切。只要想着,“这是在为仙仙复仇”,那么这件事就有了正当且正义的理由——这是对其他人行使暴力的合理借口。
但这一刻,他发现,并不是这样。
他能做到,只不过是因为,他误以为他“复仇”的对象,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绵羊。
可惜,那是披着羊皮的……嗜血的恶狼。
“你……”
“没想到吗?”贺雪岐道,“但在我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想好要怎么处理你了。”
少年的语气冷淡无比:“这条小巷,你尾随我的时候,肯定想过:这里是死胡同,很适合避开人群来揍人——是吧?真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少年恐怖的手劲和清瘦的外形完全不符,让宿启鸣几乎一瞬间就失去了战斗力。
但最让他倍感恐慑的是,贺雪岐此时的语调,依然是不紧不慢的,好似对方是站在主席台上,慢条斯理地做着汇报说明。
而不是拿着刀,贴着一个大活人热气腾腾的肉。
“同香楼的监控会拍到你尾随我进卫生间,镜子上的血可以侧面证实你曾在洗手台殴打过我,导致我的手撞上镜子而出血;走廊的监控会拍到你对我实施过暴力;另外,你之前向我要钱的记录我也还没删除……”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宿启鸣觉得,自己应该会因为内心不断发酵着的荒诞感而笑出声。
也许是因为恐惧吧。
恐惧到了极点,人就会想发笑。
他此刻的心脏像是浸在深潭里一样,冻得他浑身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贺雪岐,真能忍啊。
太能忍了。
对方不知道是从哪里学的格斗技巧,只半分钟就把他放倒了。而他宿启鸣引以为傲的“勇”和“狠”,在对方面前,只能用“可笑”两个字来形容。
根本就毫无还手之力。
明明如此简单就能制服他,但贺雪岐偏偏要委曲求全至此……有什么理由要做到如此地步?
他倏地明白过来:对方想做的事,一定是比单纯揍他一顿,还要可怖得多。
“以上,所有这一切,都能证明,你在袁瑕仙的唆使下,对我实施敲诈勒索。”
霜冷的月色中,他看到的,是少年微微卷起袖子的手肘。
苍白的手腕上,挂着一串猩红色的朱砂佛珠。
血一样不详的颜色。
“在这个过程中,你对我实施了超出忍耐限度的暴力,那我反抗的时候,不小心失手割到了你的大动脉,导致你在三十秒内因为大出血而死亡——会发生这种不幸的事,也不是不可能吧?”
月的清辉,映在少年深冷的眼眸中,湮灭得一干二净。
这条小巷是宿启鸣自己选的,所以,他很清楚,这里没有监控。
顶多有人能证明,贺雪岐是被他胁迫着,走进了这条巷子。
之后的事,那就全凭活着的人一张嘴来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