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梦境却在此戛然而止。
挂钟上的指针还未至七点,他昨晚虽没有失眠,今日却因梦见她而早早醒来。
傅临泉坐在床边沉默片刻,下意识地行至窗边,拉开窗帘。
清晨的日光洒进。屋内,他形单影只,院中,只余皑皑白雪,一派空茫静穆。
哪还有少女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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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临泉病倒的消息传到林城,傅家派了在北城熟识的医生上门问诊。
医生来过后,也只说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只不过因北城气候不好,傅公子又心绪郁郁,因而一直不见好转。
傅月蓉于是派下命令,将傅临泉接回林城休养。
临近春节时分,机票车票并不好订,且傅临泉此时也不适合舟车劳顿。傅梁便做主,令人驾驶傅家的私人直升机,去北城将他大哥接回来。
傅临泉对此倒没什么所谓,总之在北城养病是养,回林城也是一样,不过是少见或多见些人的区别。
——反正,他最想见的人,此刻却无法来到他身边。
离开北城前,他请靳淮来四合院做客了一趟。
靳淮对傅临泉的身体也十分担忧,从上次车祸到现在,他还尚未生过这样久的病。
然而他也知道,他傅哥这是心病,还得心药医。
来之前,靳淮想了许多说辞准备劝傅临泉,然而来了之后,却只见男人面色宁静,一如往常地招待他,倒让他找不到机会开口。
靳淮于是在心里叹口气,他傅哥总是如此,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从不外泄。外人只见他沉着克制的外表,也看不透、读不懂他的苦涩。
傅临泉与靳淮喝了一道茶,起身,抱起桌前的一盆茉莉,拜托他暂时看顾。
靳淮便知这茉莉肯定与温璇有关,否则不会让傅临泉回林城前还特地嘱托他。
他答应下来,仔细瞧着桌上这盆花,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冬日时分,也看不到它开花。
靳淮嘟囔道:“一盆茉莉,有这么重要?”
傅临泉喝了口茶,才淡淡笑了:“最开始只是放在家里,看着就觉得心中愉悦。”
“不知不觉,后来便离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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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北城到林城,因坐上直升机,路程缩短不少。
傅临泉年少时,也曾乘过这架直升机。
那时,傅月蓉还处于第二段婚姻中,傅梁与傅乐也尚在懵懂年龄。某次全家去国外出游,当时的继父心思缜密,不愿让全家人乘坐同一航班,而是分别买了不同班次的机票。他与傅临泉分别单独出行,傅月蓉则带着两个小儿子一起。
大家族总会有这样的计量——如果发生空难,要避免一家人团灭的结局。
只不过,那次傅临泉单独乘坐的航班突然因故取消,他一人被落在了林城。
继父得知,便让人驾驶那架直升机,带傅临泉与他们汇合。
他那时年纪小,对独自乘坐直升机有着隐隐的恐惧。
只是心里终究是渴望着和家人一同出行玩乐,于是在和陌生驾驶员一同沉默地度过了几个小时后,他抵达目的地。
可是到了酒店,才发现母亲已经带着两个小儿子去了另一个城市游玩。继父在酒店中与人应酬,无暇顾及他。
傅临泉独自在度假处的泳池里游了三天,最后返程回国。
后来,他总会做关于飞行的噩梦。
梦见他孤身一人乘上直升机,坠毁在无人问津的海域中。
天空明净,海水蔚蓝,飞鸟阵阵掠过,而他的死却甚至没有惊起浪花的波澜。
如今,傅临泉早已长大成人,国内的航线更是安全无比,他不再对直升机怀有恐惧。
只是从天空中向下望去,看见渺小的世界时,那种孤寂之感仍会再次涌上心头,缓缓地,蔓延至五脏六腑。
仿佛天地之间,无人会愿意伴他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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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临泉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回到傅宅。
又是一年除夕,傅梁忙完工作回家,傅乐仍在公司实习,准备转正。傅月蓉似乎和张黎瑞之间有了矛盾,不再住在他们二人外面的公寓里,而是回归傅宅。
傅临泉入住在他少时的房间里。
去年回来时,他其实一直住在书房旁的客房,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这间属于他的房间。
因为小时候,他在外读寄宿学校,傅珏便闹着要将他的房间改成游戏房。傅月蓉拗不过小儿子,最后真的如他所愿,将傅临泉的房间让给了傅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