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了解杜凯东。
这人虽然鲁莽冲动,又爱虚荣好面子,但他绝不会故意惹是生非,不然他和阿婆不可能放心把沈乐绵单独留在这里。
只是刚刚,杜凯东显然是要对沈乐绵动手的。
是杜爷保护了沈乐绵,并因此受了伤,杜凯东是杜爷的孙子,所以他不能再还手。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平静地问道,“如果沈乐绵做错了什么,我会好好负责,如果你觉得不爽,可以继续打我,但不可以打她。”
“你还好意思问怎么回事!”杜凯东喘着粗气,眼中泛着野兽般的凶光,“她就是个婊/子,她和仲江生里应外合偷老子东西!瞧瞧你们养了个什么杂种!”
“东儿!”杜爷颤着身子厉声喝斥,咳嗽到肺尖都在疼。
“没有证据,不得胡说!”
“怎么没有证据!我怎么没有!要不是今天天不好,老子可能已经带着这包废纸出发了!”
他“啪!”的一声将一个牛皮信封摔在地上,从里面散出许多剪成纸币大小的废报纸,恶狠狠地瞪着角落里的女孩。
“今天我才从邮局取来的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和我爷的钱呢!你说啊!说!告诉你的好哥哥你是怎么骗我出去的!”
整个后院都是死一样的寂静,沈乐绵张了张嘴,浓密的睫毛一下子挂满泪滴。
“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仲江生没有要偷钱......”
“没有要偷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杜凯东冷笑数声,面部表情更加狰狞,“那这钱呢?啊?为什么和你出去一趟钱就没了?!哦,这么问你可能不懂,那我换一个问法,为什么非要让我陪你玩跳房子,老子以前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招小孩喜欢?!”
说来也是可笑,他竟然心一软,真和这小骗子出去了,还他妈傻了吧唧跳了好几回!
杜凯东越想越气,他堂堂东哥,和六岁的小娃在石板路画房子跳,最后把一万块钱跳没了,这说出去,他还能有脸?!
“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我......”
“沈乐绵。”
沈乐绵身子一抖,缓慢地看向叫她名字的少年。
在她的印象中,任逸还从来没有叫过她全名,这让她心里没来由地感到恐慌,藏在背后的手指使劲揪着裙摆。
任逸先是问杜凯东:“你确定是仲江生干的?”
杜凯东不屑地切了声:“当然确定,他昨晚就在我家院外鬼鬼祟祟的,再说,谁不知道她和仲江生是朋友,她自己不也说了,‘仲江生没有要偷钱’吗?”
沈乐绵心里一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漏嘴了。
但是仲江生真的没有要偷钱,沈乐绵固执地想,仲江生不会骗她的。
“我爹在杜家有一张欠条,是和牌友打牌时欠的,我把它偷来毁了,我爹就不会再打我。”
“杜凯东不是个好东西,他有一帮兄弟,谁出钱就替谁打架讨债,他原来打过任逸,现在也很快会轮到我。”
“赌钱是违法的,这个你也知道吧?所以我没有干坏事。”
“绵绵,你就帮我一次吧。”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沈乐绵一眨不眨地瞪着比她高了快半截身子的杜凯东,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仲江生是她的朋友,杜凯东不是,仲江生对她很好,杜凯东不好。
最重要的一点是,仲江生不会那样打任逸,沈乐绵一想到刚刚的场景就心疼得不行,那么粗的钢筋硌在身上,该有多疼呀!
所以,当任逸问她到底知不知错的时候,她第一次顶撞了回去。
“我没错!”
女孩睁大了眼睛,眼眶依然是红的,却没让一滴眼泪流出来。
“我没错!”她又说了一遍,“仲江生没有要偷钱!”
杜凯东被女孩的态度弄得一怔,登时暴怒起来。
“嘿你瞧瞧她!做错事还理直气壮!一点廉耻心都没有!”
“别的不说,‘寄人篱下’四个字你哥没教过你?真是惯的!蹬鼻子上脸要当祖宗啊?!要是我和我爷,非得把你赶出去不可!”
“东儿!不得无理!”杜爷怒道,可惜已经太迟了。
女孩的脸色果然变得煞白,旁边任逸也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沈乐绵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是被阿婆收养的。
她不是傻子,不会感受不到街里街坊看自己的眼神,也不会听不到他们对自己的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