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江生扭头就走, 走前还不忘拉上沈乐绵。
沈乐绵还以为仲江生是要带她玩呢,二话不说就屁颠颠跟上去,完全忘了给她剥瓜子的“亲”哥。
“我们去哪里呀?”沈乐绵小步跑着问, “去看孙警官新养的大黑狗吗?”
仲江生不太自然地敷衍了几句,让沈乐绵再多叫点小朋友, 说这个游戏人多才好玩。
于是沈乐绵真就“拐”来一群小娃娃,一个个叽叽喳喳跟在仲江生后面问要玩什么。
——然后就被仲江生关进了鸡笼,与十来只孵蛋的老母鸡大眼瞪小眼。
仲江生:“乖, 进去趴着。”
老母鸡们:“咕咕。”
一群小屁孩:“?”
半个小时后,任逸看着自家鸡笼里那一只只“小兔子”, 还有让他们“假设抬起两只脚”的仲江生,觉得自己这头有点大。
仲江生也顺利被全镇家长“拉黑”,再敢骚扰自家小孩就拿着扫帚打。
反正仲江生本人是对此表示无所谓的,他本来在椿镇就不讨喜,毕竟是“偷东西”“辍学”的“小混混”嘛,别的人一个头衔就避之不及,他一下整仨,也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事实上在认识沈乐绵之前,那群小孩根本不会和他玩,还经常跑到他家丢石头,骂他爹是老酒鬼,他是老酒鬼养的二溜子。
仲江生“呸!”的一声吐掉狗尾巴草,从土炕上坐起身来。
这么想想,还真是挺好笑的,仲江生略带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到底是他带着绵绵玩,还是绵绵带着他玩。
他好像越来越分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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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土坡上,山羊正慢条斯理地嚼着树皮,嘴角挂着一串白沫。
仲江生将课本在褥子下藏好,趿拉着拖鞋走出家门。
外面的天阴得很,估计是在憋雨。现在是中午,那群小不点应该已经睡了,非常适合大孩子“干正事”。
大孩子仲江生自嘲地笑了下,从角落拖起一个大编织袋,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紧接着,他突然脚步一顿,快速弯下腰捡起一块石头,挥鞭子一样用力砸向一面塌了半截的土墙。
“啪——!”黄土四溅。
仲江生微眯着眼睛,果然看到墙后冒出几个灰头土脸的小屁孩,被当场抓获也不害怕,反而嘻嘻哈哈四散开来。
“兄弟们——!仲江生又要去捡垃圾啦!”
“快逃快逃哇!他喝多了,要打人哩——!”
“滚滚滚!妈的到时候找你们娘揍死你们!”
仲江生气得破口大骂,又连续丢了好几块石头,左手死死攥着手中的编织袋。
小不点确实都睡了,但小混球除外。
只可惜主动来找他的,永远都是小混球。
自从在阿婆家蹭饭以后,仲江生就再也不偷了。
一是为了给绵绵做表率,二也是因为任逸给他定的规矩。
“要想来我家,就改了你那些毛病。”
仲江生想着任逸说这句话时那张欠揍的脸,咬着牙呼出一口浊气。
改就改,谁怕谁!
只是这不能偷不能抢的,他一个十一二岁小孩能怎么赚钱?
可不就捡垃圾,呸!废物利用吗!
仲江生骂骂咧咧地踹了脚路边的野草,心道真是被那群混球带歪了。
这分明叫做能源再循环,解决白色污染,要他说,派出所那姓孙的还差他一面锦旗呢!
乌压压的天空又闷又热,空气都能拧出水来。
仲江生拖着半袋子塑料瓶气呼呼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炒货铺附近。
他不想被任逸他们发现,便提前绕进另一条小巷,正要原路返回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在打电话。
“哎,老三啊,又寄钱啦?哎呀别老惦记着,家里够用......你问小东?小东他挺好的,东儿啊!跟你爹通电话!”
说话的人很快变成一个少年,大约是在变声期,声音跟个公鸭子似的,随便嚷嚷几句就跑了。
之后又是爷爷在说话,说什么在外面打工累不累,今年过节回不回来,典型的留守家庭。
仲江生咧了咧嘴。
这家他是认识的,阿婆对面开五金店的老头和他孙子。
就是“东儿”这名也忒狗屁了点,怎么追着自己打的时候就成“东哥”了呢!
不过他俩倒是没啥可比性。
人家是爹养儿子,他是儿子养爹,这爹还贼他妈“不孝顺”,拿钱就花,没钱就打。
啧,人各有命啊。
仲江生啧啧不已,掸了掸屁股后面的土准备继续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