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过几年他又多了几个孙辈,那椿镇大概就真的回不来了, 怎能不郑重一点?
“今天是新春佳节, 我王俊民是个粗人, 不会讲话, 但是,趁这个机会,我还是要好好说道说道——”
王俊民撑着桌子站起, 一手拿着酒杯,目光闪烁, 一时感慨万分。
“想当年,阿婆还在的时候,我就是看着你们几个长大的。如今一眨眼都学有所成, 各个那么有出息,我想阿婆在天上, 也一定是安心了。”
“所以这第一杯,就先敬给阿婆吧!”
“没错,敬阿婆!”
“敬敬敬!”
“阿婆啊, 在天上好好吃饭,我们的都是您的, 吃不惯下来蹭几口也行!大娘手艺可好了!”
不大的一张方形木桌外,几人肩抵着肩围坐在一起,纷纷举起酒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敬了酒。
这么多年过去,早已不需要多余的伤感煽情,一份带着笑的祝福便是未亡人对逝者最好的怀念。
桌子上的菜肴多得快要摆不下,几轮酒后,盘子已经架了两层。
吴平月正和沈乐绵的两位高中同学聊天。
“小袁是今年才过来当老师的?”
“现在只是试用期,等开学才正式入职。”
“真好啊,现在城里的孩子可没几个有这悟性。那思思呢?思思是做什么的啊?”
“大学专业是服装设计,不过现在还在家里的公司打杂......”
“哎呦!家里都有公司啊!不得了不得了,老王啊,你说现在的孩子,一个个多有出息!”
一群人聚在一起吃饭,话题无非是三种:时事,工作与生活。
短短几十分钟,王家夫妇便已经快把所有认识的漂亮姑娘给林祥和袁杰介绍个遍,吴平月更是亲切地拉着苗思思的手,非要过几天带着她去找婆家。
可怜苗思思一个土生土长的城里娃,没见过这淳朴热情的架势,一口伶牙俐齿完全派不上用场,只能顶着张红脸频频用眼神向沈乐绵求助。
沈乐绵轻抿了口酒,爱莫能助地笑了下,忽然间胸口有些酸胀。
曾经的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过春节,因为她总会忍不住回忆起那些同阿婆和任逸在一起的日子,特别是烟花炸起的时候,一颗心像是被什么攥了起来,眼泪也会跟着往外冒。
好在他们还是重聚了。
不光重聚,还多了许多新的面孔。
沈乐绵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能比现在更幸福。
王俊民喝得上头,又开始长篇阔论起来,手臂在空中来回比划。
“再说我们小逸,你说,我快二十年没回过椿镇,怎么就这么巧,能在一个能见度那么低的雨夜,碰见了小逸呢?又怎么能那么巧,我们小逸,成了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呢?”
“这就是缘分啊!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不管这背后搞鬼的是什么人,都休想靠暴力得逞!我王俊民,为自己能够帮到警察同志,感到万分荣幸!”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吴平月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敲了他一脑瓜,差点把王俊民的酒给打翻了。
“还荣幸?有你这么用词的吗?人家孩子受伤你荣幸?什么脑子!”
一桌人全毫不留情地笑了,王俊民赶紧护了把自己手中的酒,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后,也是觉得不妥,连忙笑着赔罪道:“呸呸呸,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嘛!是我用词不当,我,我自罚一杯吧!”
说完便仰脖一饮而尽,自是引起又一波的哄笑声。
“对了,绵绵今年也二十四了吧?”吴平月笑眯眯地说,“有朋友了没?大娘也给你介绍一个啊?”
“咳咳咳咳!”
怎么能没有!正主就在您眼皮子前头呢!
林祥和苗思思均是一阵猛咳,袁杰不懂其中的隐情,还傻乎乎给苗思思递水,被苗思思一巴掌拍走了。
沈乐绵的脸上有点热。
余光中,任逸正慢条斯理地用筷子夹鱼,似乎并不在意这个话题。
却又一直没把盘中的鱼肉夹起,只是用筷子尖儿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
心不在焉。
莫名的,沈乐绵想到了那杯姜茶。
她突然冒出来一个很可笑的想法,于是到嘴边的话也跟着转了个弯,说:“没有呢,一直在相亲,最近相了一个还不错,下次可能会打算定下来。”
果不其然,任逸的筷子尖停了。
一听这话,吴平月大喜过望,忙道:“那可真是好啊!赶紧定下来最好,早点成家早点踏实,快和大娘说说,那男孩是个什么样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