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春天抱着自己的包包不好意思地笑,抬眼的时候正好撞上李绝的目光。
大少爷一直站在李正义身后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夏春天还以为他早已经已经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两人视线一碰即收,李绝像是猜到了夏春天的想法,说了句“我上楼了”,就转身要走。
夏春天咬了咬唇,想起以前李绝总是说想看杜梅,正犹豫要不要叫住他,李正义忽地插了话,说:
“小绝,你也一起去吧,代表一下爸爸。”
李绝上楼的脚步倏地停了停。
夏春天看着他转过身,表情极其不自然地拒绝李正义,“你自己去呗,干嘛要我代表?”
李正义也不知是真是假,皱着眉揉起了自己的后腰,说:
“爸爸最近太累了,就这样去不太好,需要挑个好点的日子,收拾打点一下得去才有礼貌。”
他走近李绝,把只上了两节台阶的大少爷拉下来,推到夏春天身边。
“快点,别让春天等急了。”
这理由太冠冕堂皇,偏偏又确实像李正义平日的做派,李绝被搪塞得措手不及,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站在一旁没动,总有种幼稚的想法,觉得现在去了就是在向夏春天服软,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出现了这种不着调的念头。
他这头还在纠结犹豫,却突然听见了夏春天的声音。
女生站在他身旁,一双大眼睛亮堂堂,说:“和我一起去吧。”
这话在李绝听着像是她的和解令。
他抬抬下巴,没动。
夏春天走过来拉了拉他的衣角,又问:“好不好?”
又听着像撒娇,大少爷瞧着她,面上还要一股勉为其难的样子,最后才屈尊降贵答应:“那好吧。”
说完抬腿主动往车上走,但是心里某个地方又有种隐秘的愉悦。
车上,夏春天像个多动症儿童一样,坐立不安的,一会儿整理一下帽子,一会儿又整理自己的衣服,车子刚在医院门口停稳,就立马抓着包包开了车门下去。
从楼下去坐电梯,再从电梯一层到电梯二十层,夏春天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重了一分。
但这种感觉又和发病是不一样的,那个时候是恐惧的,这个时候是喜悦的。
到了杜梅病房门口,夏春天站在门外来来回回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最后慢慢推开了门。
白色的病床上,杜梅还是和以往一样躺在上面,唯一不同的是,她这次是睁着眼睛,看到夏春天来,头转向门外的方向,眼睛虽然有些浑浊,但是看着片刻,嘴巴叫出了夏春天梦寐以求,在梦里都想要听到的声音。
她喊夏春天:“宝贝。”
她说:“宝贝,快过来妈妈看看。”
声音带着刚醒来的轻软,夏春天在那一刻潸然泪流,鼻涕眼泪一起出来,她背着杜梅给自己买的黑色背包,戴着杜梅给自己买的彩色毛线帽,穿着杜梅给自己买的白色夹袄,打扮得和以前的夏春天一模一样。
杜梅躺着床上,笑着向她招手,熟稔哄她:“哎呦,这怎么还哭上了?快过来妈妈看看。”
夏春天的哭声瞬间放大,开始变成哇哇大哭。
她太委屈了,不知道哪里委屈,可是就是觉得委屈,杜梅睡着的时候,她没有时间没有精力想这些,她觉得自己是刀枪不入的,是百毒不侵的,是只要能好好活着,怎样的苦都能吃的人。
可是现在杜梅醒过来了,她像往常一样喊自己宝贝,夏春天就觉得自己又变成了刚呱呱落地的小婴儿,可以什么都不会,可以什么都不懂,遇见事情可以躲进妈妈的怀里,有人可以在自己面前遮风挡雨。
她哭着扑到杜梅的床边,紧紧抱着杜梅,一遍遍说着妈妈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我好累啊,我那个时候真的好累啊,我每天都想着妈妈怎么还不醒过来,我都快坚持不下去了。
夏春天一边哭一边从被子里抬起脸看杜梅,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都说给杜梅听,眼泪也像是积攒了好多好多年一样,怎么流也流不尽。
杜梅如今比车祸前还要苍老许多,但是笑起来还是温温柔柔的,她托着夏春天的小脸,轻轻帮她把眼泪擦掉,也不打断她,就静静听着她跟自己诉说这些委屈。
夏春天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也没管自己这个样子丢不丢人,有多丢人,趴在杜梅身上硬是哭够了才直起身。
最后才抽抽嗒嗒地说,妈妈,爸爸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