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义全程特别冷静,走之前还特地交代在他们没回来之前,不能让李绝知道一星半点。
吴妈站在楼上看着他们的背影,再回头看着一屋的狼藉,心里突觉山雨欲来,他想起被李正义一直保护在温室里的李绝,不知为何忽地觉得心痛。
医院的急救室外,李正义一身血迹坐在椅子上。
但那些血都不是他的。
孟秘书站在一旁低声劝道:“李总,要不我让人送身干净的衣服您先换下,夏小姐这里我先守着。”
李正义摘掉眼镜,揉了揉眉,拒绝了。
“不用,这种节骨眼我暂时还不能走,现在任何差错都不能出。”
“无论如何,夏春天的命必须要保住。”
男人眼底猩红地望向急救室,再坐直身体,看向身边站着的男人,语气一改往日温和,叫孟秘书的名字:“孟台。”
声音狠绝冷漠。
“即使不行,也必须让她撑到十八岁。”
红灯久久不灭,孟台和男人立在一旁,说是。
可能是李正义送医及时,也有可能是夏春天单纯命大,天快亮的时候,急救室的灯终于熄灭,夏春天被转到普通病房。
第二天中午,夏春天清醒过来,病房里只有孟秘书。
夏春天大约猜到了昨夜发生了什么,她当时还以为自己会死,那种面对濒死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睡了一觉还清晰缠身,所以再睁眼看到孟秘书时她还挺开心。
她动动手指,动动脑袋,看孟秘书安安静静坐在一旁,轻轻叫了他一声。
孟台一见夏春天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恭恭敬敬地问了声好,这是他的一贯方式。
然后才细心地问道:“夏小姐,醒了以后有感觉身体有哪些不适的吗?”
夏春天稍微感受了下,躺在病床上摇摇头,说:“没有,反而感觉身体比前几天要轻松许多,就像是淤血被吐干净了一样。”
她说完,孟秘书默了片刻,表情倒没有以前的那种一丝不苟了。
“那就好,但是李总交代过,夏小姐醒来后,有些事情可能还需要同您商议,征求您的意见。”
夏春天不太明白他的话,一脸天真地答应,说好啊,孟秘书就推着轮椅,带着她去了医生的办公室。
办公室不太大,进门就是一张写有医生名字的桌子,夏春天看了两眼,名牌上写着连清安三个字,年龄看着和李正义差不多。
李正义坐在房间的沙发上,穿着干净的西装,但是头发没有和往常一样打蜡,显得倒年轻了几岁。
“春天啊,”他走过来,蹲在夏春天的轮椅旁边,透过镜片的眼睛,因为一夜没睡有些肿。
“关于你这次的病情呢,我们帮你顺便做了一个全身的检查,所以接下来有些情况,这位连医生想要和你,沟通一下……”
他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话,夏春天看了看李正义,又看了看那个叫连清安的医生,笑了笑,说:“可以啊。”
她扭头看着连清安,心里某个地方下沉,但一双大眼睛依旧无辜又清澈。
连清安不是第一次在医院见到这种眼神,还是学生时,导师就告诉他们,必须麻木,不能共情,尤其是如今已经坐在他这个位置的。
连淮南算不上心软,不过也没那么铁石心肠。
“知道自己病的具体情况吗?”
他拐了个弯问,夏春天犹豫了片晌,诚实摇头:“不太清楚,但是我妈妈说做了手术就能好。”
连清安转动了下手里的笔,侧目和旁边的李正义对视了一瞬,说对。
“先心大部分确实都可以靠手术治愈,不过那个时候为什么没有立刻做呢?”
他问得直接,好像医生讲话都是如此,小时候她唯一一次来医院,坐在夏耀怀里,听的也是记得最清楚的一句话,就是来自医生的那句:
“费用交齐才能进行手术,不然我们也无能为力。”
怜悯众人,却也绝情。
房间里好安静,夏春天看向连清安的眼睛,这个医生的眼睛里,也是一模一样的东西。
她垂眼捏了捏指尖,好半天,说:
“因为家里没有钱。”
说得直白,说得坦荡,还有一些不符合身份的傲气。
连清安看着她,听她不再继续,但后面还有什么,已无须多言,无非是父母想把手术费攒够再来医院,连清安敛眼,他在医院见过太多这种事。
他把手里的水性笔按回笔帽里,收回身体,从桌边把检查结果递到了夏春天的面前。
他其实很喜欢这种有个性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