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对她津津乐道——
文学某位教授的大课,在初次会面时,会让学生掣签。
“教授掣出一签,上书老石。他很满意,摸着胡子解释。老石,乃稽古寄情之物。所谓浑凝低沉、老而弥坚,即是如此。”
江淮尘桃花眼笑意斐然:“还挺会释义。老石,不就是秃了的意思?”
夏砚柠觉得这学生说话有些造次。
偏生教授恰好路过他两身边,拍了江淮尘的肩膀,似笑非笑的喊了声——
“桃花。下午,办公室。”
“……”
气氛一时间变得僵硬。夏砚柠分明看到江淮尘桃花眼里波光凝滞一瞬。
她轻咳一声:“桃花也很好啊。”
勉力在脑海里搜索有关桃花诗句,半晌,蹦出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江探花的眼神瞬间变得讳莫如深。
他凑近了些,缱绻的鼻音将话语勾的暧昧:“小柠檬在夸哥哥,宜室宜家?”
气息温热。耳朵被灼的绯红。
她不动声色的撤了步,问:“叶湛呢?他掣出的是什么?”
……
邻桌。
江淮尘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撩起眼皮,“小柠檬在想什么呢?表情还挺傻。”
夏砚柠摇头,视线上挪上挪,最终落到他细碎额发上。
柔软的头发搭在眉骨,眉毛细而长,飞入鬓角,将精致的桃花眼描摹的好看。
用文学系的话来说。南江,淮尘。
生就一副艳质。
她促狭的想象了下,若干年后。
江淮尘的顶着颗寸草不生的脑袋瓜子,摇头晃脑的的念诗作词。
不厚道的笑开。
然后,在他目光逼问下,她笑吟吟的同他分享了秃头的未来。
成功获得一记暴栗。
他屈指,蜷了蜷,似乎气笑。
“想都别想。哥哥就算秃了,也是最好看的那个。”
“若是柠檬不信。”他弯了眼,慢条斯理的说,“陪哥哥白头,哥哥证明给你看。”
话落,门外光影散落凌乱。
几条乌青的影子携着热浪走进厅中。
为首的是一名头若秋草的老者。他着乌青马褂,手边携着本线装书,向身旁年轻男子吩咐。
“南风,帮我把这张纸条递给齐老头。”
男子应了句,语气低而缓,“陆师,齐师就坐在前头,您……”
“你去你去,直接扔在他眼皮底下。”他语气促紧,“我就在这等着,不想和糟老头子费什么牙口。”
男子无奈地应了声。半晌,很快转回来。
他捏着一团白纸,交给倚在门边的老爷子,言简意赅:“这是齐师给您的。”
老者谢过后托过纸团,神色莫名的戳了几下。
然后,郑重其事拆开。
只一眼,他清白的脸色倏然涨红。
气哼哼的甩开步子,朝厅堂前方走,嘴边不停的叨叨。
“好啊,这老头子,今儿个不和他辩出个一二三四,我誓不罢休。”
夏夜宁撑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陆教授和齐教授,一年未见,仍是这般风趣。”
因她追逐叶湛的缘故,文学系的老教授们也被她认的全乎。
陆教授,带的是叶湛。齐教授,带的是江淮尘。
南江大学的论坛上,经常看见他们学生直播的——教授‘掐架’日常。
“文学系的一对活宝。”江淮尘撩眼评价,“要不然我们猜猜,纸条里的内容?”
“哈?”
江淮尘弯起指,点着下巴:“我猜,齐师纸条里,再次强调了自己的文学理念。而另一张嘛。”
他哼笑一声:“回的是张奇丑无比的鬼脸。”
夏砚柠无语片刻,认真对他说:“……像是你的作风。”
“别是不信。有其师必有其徒,不然你问问他?”江淮尘顺手捏了个响指。
夏砚柠似有所感,视线攀慢吞吞的往门边挪。
门外,蝉声阵阵,绿意阑珊。
微斜的日影点染一点青绿,也将空气中浮荡草木清气蒸腾的干净。
一片朦胧的光影中,有人随意站着缠绵的绿意中,身形挺拔疏阔。
男子身上荡着浑然出世的味道。他着白色衬衫,腰线细折,笔直修长的腿,懒懒的收进裤腿。
他在门外随意站了片刻,抬腿走了进来。
“阿湛。”江淮尘笑着招呼了声,抬手指了前排,眼中笑意斐然如春。
叶湛冷淡的朝前看了眼,止住脚步。
脚尖微折,走到江淮尘身旁,拉开凳子落座。
江淮尘抿着的笑容收了收,“教授们在前面,你坐在后面凑什么热闹?”
“前面怕是更热闹。”叶湛折起双腿,往椅背上一靠,像是在此处坐定。
江淮尘淡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引得叶湛疑惑的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