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顺着折开的扣子,视线上抬。
对上一双戏谑的桃花眼。
她压着腿,不让自己后撤,哄哄乱乱的脑子一柄铁锤凿开。
只有两个大字。
完蛋。
“学妹,是在和我表白?”男子唇侧弯着点笑,眼神在她天崩地裂的脸上描摹片刻,“学长很好。唔,学妹不要这么的。”他歪头想了下措辞,“如临大敌?”
夏砚柠羞愤的在心底剁脚,眼神不住往一旁飘。
叶湛。他,会认出她吗?
他会不会认出,她是紫藤花架下,赠他一支幸运草的女孩?
他会不会猜得到,他才是被拦路的主角?
他会不会……
夏砚柠心中有好多‘他会不会’的想法,也有好多看似拙朴的语言,却能很好表达心情的语言,譬如,“我喜欢你。叶湛。”
我好喜欢你。叶湛。
它们从心头涌上喉头,终于,从粉唇里泄出道长长的气音。
“学长——”午后的妄想汇集于口,燥热的风,浪漫非凡。
手臂却被一只瓷白的手擒住,拉回。
夏砚柠浑身使不完的力气像是扎个破洞,一下跑的精光。
“学妹,学长人在这里。”声音轻而缓,眼里又有些许苦恼,仿佛在笑,怎么人都能认错?
这人怎么回事?
夏砚柠咬唇,计划浑然打破,也失了表白的心思,到底不舍最后看了眼叶湛。
他随意倚着栏杆,凤目撩过风荷水色,未曾朝她低下一眼。
不知怎么的,委屈拢上眼底。
情绪真的好生无理啊。
告白的是她,惶惶汲汲的是她。
凭什么要求别人注意?
鼻尖漫起酸胀,眼底热意摇摇欲坠,她短促呐了声再见,转身快步离去。
“学妹,江淮尘。记住,我叫江淮尘。”
水岸旁,蝉鸣聒噪,闷热的燥意压住缱绻悠长的尾音。
……
“学妹——”
拖声拖气、拿腔拿调的长音,实在是太过熟悉。
她转了头,对上一双慵懒的桃花眸。
他搭上她的肩,被偏头避开。江淮尘也不尴尬,懒着嗓子打招呼,“哟,巧呀,今儿大忙人怎么有空到此?”
“还是说——小柠檬知道哥哥寂寞,特地来看哥哥?”
夏砚柠早就习惯了他不正经,也随口笑了下,“三百六十五朵桃花,每天为你开一朵,鲜花着锦的江探花,也会寂寞啊? ”
探花郎是南江同学们送给江淮尘的雅称。
当时她还十分好奇的问过白菜,分明是叶湛最好看,为什么探花郎是江淮尘?
白菜笑她情人眼里滤镜多,敲敲黑板给她科普。
“衫上十分新染翠,衣间一点半开红。(1)说的是少年探花风流之态,叶湛哪有半点探花郎的气质?”
对上夏砚柠怨念冲天的眼,连忙改口。
“唔,用他们文学院的话来概括吧。叶湛和江淮尘,一个是‘山黛远,月波长,暮云秋影蘸潇湘。’的疏离清月;一个是‘春日游,杏花吹满头。’的风流少年。”
她似懂非懂点头,捧着脸赞同,“是的是的,叶湛是月亮!”
“小柠檬?哥哥知道自己好看。”江淮尘挑眉,“看呆,也不太至于。”
夏砚柠猛烈的咳,一年不见,这人的自恋程度,有增不减,只多不少啊。
江淮尘桃花眼落在柠檬身上,看了半晌。
而后,伸手捻起她头发上的落叶,收进手心:“再次重逢,哥哥给柠檬儿变个小魔术?”
夏砚柠有些好奇,掀起眼睫,小小的欣喜游曳入眸。
她点了点太阳穴,故作勉强:“那我就勉强捧个人场。”
江淮尘笑,手臂微沉,曲下一点弯弧,眸子垂下:“瞧好了。”
夏砚柠睁大眼。
叶片从骨节分明的指缝滑落,团团碎裂。
下一秒,腕间多出一点冰凉。
纤细手腕间缠了根编绳,绳上缀了颗粉嫩嫩的桃花。
“咦?”她垂下鸦青的睫,捏着小桃花把玩了下,犹疑的问,“这是,探花郎的桃花链?”
“嗯,送你的桃花。”他懒散的撤了撤手里的残叶,尾音绻着倦意,“可喜欢?”
夏砚柠错愕的抬眼,对上他搀满夏意的眸,摇头岔开:“好看呀。可是,江探花的桃花我可不能要。三百六十五朵啊,日夜盛放着,且开的热闹,我这小身板儿可受不住。”
江淮尘羽睫垂落,优雅微翘的眼底压了块小小的阴翳。少顷,他捏住砚柠纤细的腕儿,慢条斯理的捏着链子往上推。
“收着。哥哥亲手编的。不值钱。哥哥特意去庙里求了,祝你——”他停顿了下,终是没有将辗转舌尖的祝福吐出。
视线却没有顺着话语止息。反是若清风拂鬓,牢牢黏在夏砚柠莹润如玉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