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折在地上拉长,竟在如此小的年级里,为他勾出一种不合时宜的冷漠。
他动了动唇,只是冷笑着反问:“谁允许你叫我,‘阿湛’?”
……
叶湛主动扯下伪饰的假面,女人却依旧柔软的向他示弱。
眼泪和温柔是她的武器,她无所不利。
其实她那点伎俩叶湛都知道,只是不在乎。
多有趣啊,他没了家。却多了个天天为他表演的戏子。
他恶劣的看着女人拙劣又滑稽的表演,看着她眼泪不要命的往下掉。
也幸好,父亲缺席了他的童年,他很容易从‘父与子’的连接中抽身出来,做个冷静的旁观者、
他冷冷的在一旁瞧,看叶卿对女人愧疚,看叶卿对所谓的‘叶家长子’心生不满。
很快,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那天,是个好天气。女人幸福的伏在叶卿肩膀上,低声耳语片刻。
叶卿面上陡然一喜,他抚掌大笑,“哈哈,老天待我不薄。我叶卿在不惑之年,竟然喜得麟儿!”
“生儿生女还没个影儿呢,胡沁什么?”女子很是温柔的抚了抚肚皮,“我一定爱护好他。”
“可是。”她咬了咬娇嫩的唇瓣,“最近老是噩梦缠身。日日夜夜辗转难眠。我去南华寺问了大师,说是……”
女子看了眼叶湛,犹犹豫豫的咬了唇。
无趣的伎俩。
叶湛放下筷子,甚是期待。
叶卿却拧紧眉头,很紧张追问:“怎么回事?”
“也无大碍。”女子似乎怕叶湛吃心,凑在叶卿面前低低的说。
叶卿绷紧身体听完,而后面上倏然一松,笑道:“这点事无妨。”
“刚好,叶湛的爷爷一直想要接他去住。你们娘两安全打紧,他避一避也没什么。”
“谢谢卿哥,我真不愿这样。但,委屈阿湛了。”
叶卿略一抬手,大家长的风范拿捏的很足,他将视线投向叶湛,清了清嗓子沉声:“为了家族,没什么意见吧。”
叶湛起身:“当然。”
闻言,女人眼底闪过一丝志得意满的笑,她拿起丝帕擦嘴,掀起眼盯着小叶湛细瞧。
见他面上淡淡的,没什么情绪。她心里恨得要命,面上却勾出一抹绚烂的笑。
娇艳的红唇贴了贴丝帕,女人柔声:“听说,林间多蛇,阿湛此去小心些。”
叶湛似笑非笑,嗓音带着小孩独有的郎然:“父亲,你也是啊。”
“更要小心些。”
说完,他兴致缺缺转身。
早就预料好的结局,他根本提不起兴趣应付。
他开始在思考,去爷爷那里是什么光景——
如果记忆没吹错的话……他低低垂下长睫,掩饰眼里一丝异样的期待。
也是在他很小的是时候,爷爷尚和叶卿有来往。
他每次登门,总是提着大包小包,风风火火冲到自己面前。
一面喊他乖孙,一面又拿出各种各样的玩具,一件件抵在他眼下诱惑。
“来,跟着我说‘叶明澈是天底下最好的爷爷’,然后,这些东西就全是你的啦。”
他牢牢记得父亲教他的规矩,绷着脸,老成的摇头拒绝:“不可直呼长辈名姓。”
爷爷没说什么,拿大掌揉了他的头:“乖孩子。”
他来很勤,几乎每周一次,跛着脚,披风戴雨的来。
后来,不知怎的,爷爷渐渐来的少了,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淡。
最后一次见到爷爷,是一场泼天的青雨。
爷爷带着他在廊下看雨,大掌抚在他头顶,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
“爷爷要走了。”他屈身半蹲,为他系着领结,含笑的眼却沉。
“阿湛要照顾好自己。”
其实他偷偷的听大人们说了——爷爷今早登报和父亲断绝了关系。
他挺直身子,看爷爷灵活的手指为他漂亮的打了个结。
动了动唇,想说出那句爷爷一直很想听的话。
可是,爷爷走的很急,还没等他说,便钻入风雨中,任他怎么望,也寻不见身影,
所以,小小的叶湛有个秘密。他亲缘断绝后,做的第一场算计,就是。
回到爷爷身边生活。
这也是他这一生中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记得那年他九岁。
那时天很蓝,风很暖,水很清。
他站在叶卿身后,打量着着朝他伸手的人。
已经很陌生了,不是回忆里高大挺拔的身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