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有事绊住脚了,怪不得已经确定关系的柠檬儿不去和他约会,总来花枝呆坐着,弄得他心神不宁。
他默了下,提点道:“很忙吗?我可以帮你处理。”
叶湛摇头,修长的指飞快在键盘上流动:“没什么难度,证据早已提交,只稍微拖延时间,迷惑叶卿那方的律师罢了。”
他凤目定格在屏幕上神色微凝,似在确认什么重要的东西,而后笑意点点化开:“差不多收尾。”
说的倒是轻描淡写。可眼下狭长的乌色看起来当真愚蠢可笑。
“那。”江淮尘捏了个响指,“这半月来也没见你个人形?”
他若有所思的抵了抵下巴:“蛰伏半月。莫非你在引蛇出洞,顺道给自己捏个朝叶卿发难的借口?”
叶湛淡淡抬眼:“毕竟他也是爷爷的亲人。”
“哈。有意思。老狐狸被小狐狸算计掉大半辈子的积蓄,他多半要疯了吧?我当真要恭喜了。”
“嗯。回头请你吃饭。”
“好啊。”江淮尘垂眼敛眸,叹息藏在微低的乌睫里,分明不辨,“不过请客,为的哪一件事呢?”
叶湛笑意蓦然一停,眼底暖色吹散:“逸之,你知道了。”
“嗯。”江淮尘点点头,“恭喜你啊。”
他声音被雨声压得很低,吐息吁长缓慢,几乎是一字一顿。
“她戴上了你送的手链,我们的约定。” 他弯着梨涡,手底一抹碧色莹莹,又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支玉钗,纳在掌心摩挲着,“你又赢了,阿湛。”
“她总是会让你赢。”
江淮尘骨指捏开一片白,低哑的声音扑在窗沿上,又散入弥天大雨里模糊不清。
这场他早知输赢的约定,是同叶湛约定好的。
那天他倚在树下,青烟绕指,醉眼迷蒙。他拂开叶湛递来的双手,笑问他自己是不是又醉又疯。
阿湛一如往常的拎起他,眉目清冷又隐见锋芒,与他约定公平竞争。方式也很简单——谁能摘得姑娘的芳心,便为姑娘亲手戴上信物。
是宣告,是真心,是彼此之间最体面的结局。
叶湛说,不管柠檬选择谁,或谁都不选,他们也永远会是挚友。
他笑着应承下来。
如何不应呢?只有他知道,有人两情相悦,有人心思暗藏,只求偷得一点短暂的时光。
那个可悲可鄙的人,想要用这点偷来的时光,换取姑娘的真心。
于是,连夜画了图纸,又昼夜不停选了块好玉。在约定敲定的那刹那,他便决定亲手为她雕刻一支玉簪。
‘何以结相于?金薄画搔头。’玉簪,结发,与她共白头,是他对她永恒的承诺。
只可惜,玉簪没有飞上姑娘鸦黑的发,他又一次惨败。
……
窗外的雨依旧稠密,室内却空然静谧。
江淮尘叩开黑绒盒子,小心翼翼放好,方才从裤兜里摸出烟盒,屈指敲了敲,“可以吗?”
“少抽点。”叶湛薄唇牵动,想说些什么,最后只嘱了一句,“还是戒掉吧,对身体不好。”
江淮尘落着眼,唇边笑意松散:“对哦,她也这样说。”
火舌舔出明光,又金属匣子压灭。‘咔哒咔哒’如是开阖几次,他松开手,笑意盈眼——
她说的每句话我都听。可是阿湛。
“她怎么这么喜欢你啊?”
忽如其来的话随着雨声倾天盖来,叶湛怔在原地,面色清冷缀寒。他抿了抿唇,忽而正色道:“逸之。”
她喜欢的,不是你吗?
他算不清自己多少次站在一旁,看那姑娘给江淮尘递了情书。
一封接着一封。信封是粉色的,捏紧它的指尖也是粉色的。他站在一旁,刻意的避了避,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在姑娘粉嫩白皙的脸上。
她真是个勇敢又胆怯的姑娘。
分明热烈勇敢的在爱人面前表明心迹,却在他目光移到她身上时,又胆怯的将江淮尘手中的情书抽走。
含羞带嗔的眼润了水色,长睫轻颤间,不经意泄出某种别样的风致。她向着他歉然一笑,抽开情书跑开。
是因为他在一旁,所以并不方便告白吗?他曾不止一次的这样想。而后莫名的,心脏一空。
咔哒。打火匣叩上,银色流光舞在冷玉般的指间,切割开此间窒闷。
江淮尘盯着叶湛的眼,良久以后,沙哑的笑开。
“叫我名字做什么?”他懒散的支起脚尖点了地面,“叶湛,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