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下,妈妈笑容浸了层幸福的味道。她轻轻把她揽入怀中:“傻孩子, 爱哪有什么值不值得?”
“就是不值嘛。小公主走在刀尖上与王子相会,第二天还化作泡沫死掉了, 她真的好可怜。”她越说越理直气壮,挺起小胸脯, “爱这么疼的话, 我才不要呢。”
当时她还小,妈妈也没给她过度讲述什么关于爱的深奥命题。
她只是摸着她毛茸茸的头, “傻孩子。公主自己愿意,不就值了?”
“当然, 妈妈想告诉宝宝,爱不是一味的痛苦和付出。”妈妈说的很严肃,“谁让你疼了,赶快跑,不要回头。到妈妈怀里来,妈妈会保护宝宝的。”
她尚且懵懂,小拳头按在胸口,指天誓日的保证着。
一如现在,她按着自己胸口,恍然在想,原来小美人鱼当时是这样想的啊,原来爱能杀人,好疼,好疼,真的好疼。
可是,爱这个神奇的东西,于此时此刻,竟也格外的惑人。
就像小美人鱼拿出无畏的勇气,喝下巫药,换的为王子一舞那样。爱也诱惑着她,拿出踩在刀尖上的勇气,往前追。
追上叶湛,问清楚。
夏砚柠目光锁定着那折黑色衬衫,提起裙摆,摇晃着飞快的踩开一片月影。
她往前拼命地跑,往前追,眼见着叶湛的背影即将没入楼梯折角,走入鼎沸的人声中。她忽然放开嗓子,高声喊:“叶湛。”
……
没有追上,也没有喊停。小美人鱼用尽一切努力,最终徒劳的化为五彩泡沫,她也是一样。
渐渐地,夏砚柠奔跑的脚步放缓,即至楼梯口时,她恍惚中一脚踏空,倒头栽下。
头脑是空的,急速下坠的时候,上天终于将她麻木的感知恢复。
心弦震颤,千钧一发之际,她跌入一个温暖湿润的怀抱。
劲瘦的腰线抵住她的,双臂收拢,单腿抵入,她被人拢了满怀。
来人身上有淡淡的酒气,混着薄荷烟的味道,他把她从悬空的境地扯离,却没有立刻松开,反手将她提到楼梯上,放好。
他淡淡落下眼,单手撑在隔室,遮下一片阴翳。
“你做什么?”他问。
声音沉的滴水,浑身上下的郁气没怎么掩盖,也不想掩盖似的,不要命的往夏砚柠身上砸。
夏砚柠轻轻一颤,她嘴唇蠕动了下,机械性的在想——
现在该做什么?道谢,对,人家救了她,先是道谢。然后呢?然后,去追叶湛。
身体也忠实的执行了她的指令。抬唇,努力勾出笑,对着头顶那团阴影认真的说:“谢谢你,救了我。”
男子的气息更沉了些,他抬起腕子,青冷的颜色晃过夏砚柠眼底,一片水色拓下。
在模糊的水色中,她觉得自己腕间被人重重一掐。
捏她手腕的力道挺大,恍惚是什么铁钳衔上她的腕,她不由自主的哼了声。
那铁般冷郁阴沉的气息一顿,而后干燥的指尖慌张又轻柔的摩挲起来。
“嗯?”头顶上凑出一调短促的气音,男子自行切断空气中某种缠绕的暗火。他克制的收回自己的右手,哑声道歉。
“抱歉。可是,你想要我怎样?嗯?”
什么跟什么?她什么也没想过啊。
柠檬懵懂又委屈揉了耳尖,只觉得喷洒在她颈边的气息烫的她半边发麻。
仅存的理智告诉她——这声音过于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过似的,可到底心里被叶湛搅的乱糟糟的,脑海里纷乱嘈杂个没完。
总之,她没有听清楚男子说什么,只胡乱又敷衍的‘嗯’了声。
“……”
“嗯?你嗯什么,你知不知道。”男子扯唇一笑,声音横断处,是无奈,更是自嘲,“对啊,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在奢望什么。”
她不知道,她是他放在心间,不忍伤害分毫的小姑娘。他到底用了多大的力道,才控制自己靠近的本能。
特别是。
……江淮尘抵了下牙尖,烦躁的叩入袋中,惯常的摸了摸随身的烟火。
烟瘾犯了,想抽,算了。
他垂下桃花眼,浓密的睫毛垂下,折下一块阴翳。“抬头,看我。”他说。
夏砚柠抬起眼,对上那双浓黑的双眸,不由得后退一步。
嘶,好凉。身后的墙壁仿佛被月光浸湿,她被冻得清醒了点。
顿了顿,再次撑开朦胧的泪眼,望进那双渊深如许的墨瞳中,浓黑一片的深处,有星点怒火闪烁。
她心底有些瑟缩,搓了搓冷的发麻的手臂,低声道歉;“对不起,是我跑的太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