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鸢,我朝国土的最北端,最南端,最西端,最东边,不是黑漠、琼州、大昭、桑州,而是那些战死将士们热血所洒溅之地,是他们尸骨不知何处掩埋的葬身之地……”
“赵长离……”
她眼眶瞬间红了,泪盈盈地看向他,想要开口安慰他,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能一个劲地握着他的手,然后伏在他膝上。
她的温顺乖巧,熨帖着他此刻苍凉的心。
“你个小泪人,动不动就哭鼻子。”
赵长离用拇指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悠悠道:“阿鸢,其实我也不知道,今后我会掩埋在何处,曾经,我很害怕,害怕一场黄沙,就把我掩埋,再无消息。”
“但阿鸢,现在我知道我会魂归何处,所以,我一点都不怕了。”
赵长离一边说着,手一边抚着她的背脊,安抚她入睡,看她睡得很安稳,他才起身,离开里屋。
第70章 偷个懒儿逛园子去
这几日赵静雀都来泠鸢房里,每次她来,知道她不是来找自己的,所以泠鸢都坐在一旁,自己看自己的书,从不打扰她与执素,偶尔插几句话,与她们闲聊,就自己低头看书去。
今日是月初,执素要去账房领月钱,盘算一整个月泠鸢屋里的开支,忙得团团转转,没空待在屋里,也没空见赵静雀。
赵静雀来时,泠鸢盘腿坐在书桌前,手中拿着书,翻了翻,嘴上嚼着麦芽糖,窗外透进来的三月日光,和煦温暖,照在她脸上,手上,还有她的书上。
春风徐徐吹入,无意翻开那一页页书。
听到门帘响动,泠鸢眼皮子轻轻一抬,只见一只熟悉的祥云缎面鞋缓缓跨入门槛,料定她是来找执素的,头也没抬,便开口道:“执素她往账房那边去了。”
嘴里麦芽糖嚼着,说话不清不楚,吃完一块,又伸手拿了一块往嘴里塞。
赵静雀穿着一身绯色绉纱百褶裙,很是俏皮,她喜欢穿这样的衣衫裙子,她提着裙子走到泠鸢跟前,一蹦一跳的,完全没有要去和亲的伤感,反而心情很不错。
她站在泠鸢前面,一道阴影就印在书页之上,看不清字。
泠鸢才抬起头看看她,本来心情平平,看见赵静雀那张灿烂的笑靥,竟然觉得心情变好起来,歪着脑袋,托着腮,笑问道:“雀儿姐姐这是找我呢?还是找执素呢?你好歹说清楚嘛……你这样对我笑,我可是要误会你来找我的。”
“没有误会呀,我当然是找未来的郡王妃呀!”
赵静雀笑嘻嘻地脱了鞋子,爬上篾席,绉纱百褶裙擦过篾席,沙沙作响。
她坐在泠鸢身侧,很自然地搂着她脖子,盯着她手上的书页,笑道:“你能让执素跟我去大宛,还帮忙让她和我一起进宫,真是太谢谢你了。”
“这都三月了,别搂着,怪热的。”
泠鸢觉得不舒服,手中的书卷起,用书卷轻轻别开她的手臂,摇头道:“你这一声谢,我可不敢当,这都是你那七叔叔帮的忙,我一句话简简单单告诉他,剩下的事,全都是他在做,我是一点力都不出的,要谢谢呀,你该谢谢他才是。”
赵静雀手指缠着发丝,伏在她肩上,咧嘴笑道:“那也是你这个郡王妃面子大嘛,再说了,你要是不放人,执素也没法跟我一道去。”
“这是要去大宛,你一点都害怕?你没听传言说的,那地方和茹毛饮血差不多,豺狼虎豹到处都是……”
听赵长离说多了大宛那边的风土人情,泠鸢也知道那边不是这样的,说这些话是夸张。
近几年大宛与中原互通有无,来往经商,受了一些教化,不至于那么野蛮,但大宛王室对待妾妃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兄终弟及,父死子继。
赵静雀一个去和亲的公主,不受待见,在大宛王室里,肯定要吃很多苦。
赵静雀自然也想过这些,苦笑一下,道:“没事,就算不去和亲,随便在盛都择一个世家子弟嫁了,对我来说,要受的苦也不少。”
似想起了什么,她对泠鸢道:“你看秦笙那么好的家世,嫁入赵府,最后不也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盛都之中的权谋争斗,和大宛王室比起来,又温和到哪里去?我一个姑娘家,去哪里,都身不由己。”
又看向泠鸢,十分同情可怜她,道:“你这个郡王妃,即使七叔叔喜欢你,你也未必能比秦笙幸运,看不见的,看得见的,都在左右你我的命运,你我却都无能为力,比如说和亲这件事,要不是你告诉执素,我就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除了接受,我又能怎么样呢?”
泠鸢捏捏她的脸,笑道:“真不知道你是看得开,还是听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