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谨行麾下的暗卫营,领罚是个非常严重的后果,尤其是失职。那十几根烙铁压下来,能承受得住的人,日后大概也落下残疾,再也不能应对以后的任务了。
•
谢珥抱着被折得七零八落的花苗和花泥回自己院子,她信守对飞翼的承诺,故意绕过前院门口进去,没让人看见她的样子。
换好衣裳,她也没心情吃东西,就一个人独自抱着买回来的那堆东西,坐在自己的院子,那片她让翠枝事先腾空出来的泥地。
花枝都变成这个样子了,花泥肥料也不够了,她还能种活这些花卉吗?
可她想了想,还是坚持把花种下。
翠枝她们都被她遣散了,她哥哥的花地毁了,他没有家了,那她就亲自帮他把花地种回来,她是他妹妹,她的家就是他的家。
玄衣男子不知何时坐在了她院子的屋檐上,与夜色混为一体,静静地看着底下的人儿在辛苦地翻泥、栽种,可因为从没做过这等粗重活,使起铁锹来不大得心应手,时常把泥翻着翻着,自己就先歪到泥地上去。
谢谨行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一路跟着她,刚刚在那花巷里更是为了救她亲自出面出手。
明明他不久之前就对她说过,不会再救她的。
今天是乡试科考的最后一天,谢谨行有猜到麻烦精会来找他,本想等到最后一个才走,然后绕路不与她碰面的,谁知那麻烦精一直死心眼等到最后,他还碰巧撞见她被别的男子告白的现场。
那会,夕光打眼,远处阵阵暮鼓钟声起,桐木山门缓缓闭合的那刻,年轻儒雅的儿郎,缓缓将手伸出,想牵起少女的手。
一片金灿岁月静好的光晕,男俊女俏,看上去是那样的般配。
然后,木门彻底关紧。
那一刻,谢谨行突然意识到,女子长大,好像都是要嫁人的。
可他不知为何,心里空落落的,难过得不行。
不知何时,下方的身影停止了动作,谢谨行确认再三,才轻身落下。
看见姑娘已经累得抱着立起的铁锹睡着了。
谢谨行再望一下周围种得歪歪扭扭的花苗,姑娘满脸泥粒贴着铁锹杆,双眸安恬地闭紧,樱唇微微开启。
他无奈地走过去,扬起一手用披风帮她挡风,一手轻抚她脸颊,帮她把脸上泥粒一点一点揩掉。
他的动作很轻,呼吸屏紧,生怕弄醒她。
沈言之听说县主很晚才回来,想起刚跟她告白,她对自己说的话,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过去再同她说说。
可他刚走到水榭边,隔着假山石,一下就看见对面玄衣男子半蹲在地,捧着少女的脸,因为距离远看不清,从这角度看上去,二人的脸贴得极近,仿佛在相互依偎着亲吻的模样。
他有些震惊,连忙止步,把身子藏于假山后,心脏怦怦跳的同时,还在一下又一下地抽疼。
这算什么?原来两人早已互相知道彼此没有血缘,早已暗通款曲了...
沈言之一下子感觉心脏被人用手紧紧掐住,酸胀得快将炸裂的感觉。
最后,他还是没有勇气再扭头看一眼,狼狈地逃离。
谢谨行在沈言之踏进来第一步开始,就察觉到了,只是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竟没舍得放开谢珥,只装作没有看见,继续帮熟睡中的少女揩擦泥粒。
他在院里跪着给谢珥用披袍挡了一晚的夜风,直到天快亮,他才收起披风离开的。
姑娘在噩梦中醒来,口中大声嚷着“哥哥不要走!”然后身子一歪栽倒泥地,眼睛倏地睁开。
“县主,你终于醒了,昨夜你不让人伺候,赶奴婢走后,自己竟然跑来这里睡?要是感染风寒,可如何是好呀!”翠枝焦急道。
谢珥脑袋枕在松软的泥土上,秋日的早上有些凉意,露水混合泥土的味道很清新,她几乎打了一个激灵后回想起自己在干什么,慌忙爬起紧张道:
“不好!我买回来的花苗还没种完呢!隔一夜没种,这回救不活了!!”
可当她定睛朝不远处一看,发现十几株花苗已经整整齐齐地种好了,笔直笔直的,泥土耙得松软刚好,剩下的花泥肥料也全都均匀撒好了。
“翠枝,是你帮我种好的吗?”谢珥有种一大早捡了大便宜的感觉。
“没有啊,”翠枝挠挠脸,“县主你昨天不是不让奴婢碰这些东西吗?说怕奴婢碰坏,奴婢哪敢呀?”
“是不是县主自己种好的,太累了就忘记了?县主第一次种花,感觉种得很不错啊。”
翠枝又衷心地称赞道,随后欣赏似的看向那些一排排整齐的赏心悦目的花苗。
谢珥有些迷惘,“那...可能真的是我自己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