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她吃得双腮鼓了起来,以帕掩唇,艰难咀嚼,眼睛跟兔子似的。
谢谨行恍然未闻的样子,继续给她夹菜。
谢珥吃不下了,转身冲了出去,在外面呕完又跑回来吃。
如此几次之后,她再以净手为由冲出去时,谢谨行也终于惊醒过来般,跑着追了出去。
酒肆外面人来人往,大街宽敞,偶尔有车马辘辘而过。
谢珥故意跑到暗巷中,摸着鼓鼓的肚皮,再也忍不住“呕”一声吐了出来。
彼时沈言之正好坐着车经过,眼见跟前有个熟悉的人影,定睛一看,果真是谢珥。
他刚想下去看看谢珥,谁知这时有个挑着滚烫烤炉的小贩从暗巷出来,小贩没看见那里有人,眼看着炙热的炉子就要挨着姑娘的脸擦过,势必烫烂。
“小心...”
他话音未落,身旁一个暗影就闪了过去,伸手帮谢珥挡住了热炉,把她整个娇小的身子全护在身下。
那动作流畅熟练,像是这个把她护进怀的动作已经做过许多次一样。
“尔尔...对不起...”谢谨行忍着皮肤被炙烧的疼痛,却抵不过他这六年失去她独自在黑夜挣扎的痛,
“哥哥只是...这几年太寂寞了,才会生你气的。对不起,尔尔...”
没人知道,当一束光无意照进过黑暗的沟渠,它的离开,将会是件多绝望的事。
没见过光,兴许他会对自己身处的炼狱习以为常,可以一个人舔舐伤口,一个人擦干血继续往前,可当有个温柔的小姑娘踮起脚抱抱你,为你心疼为你落泪,为你擦拭伤口后,人突然就变得脆弱得不堪一击了。
“尔尔,原谅哥哥...”
街头兄妹二人暧昧的相拥,深深地刺激了沈言之。
沈言之在回去的路上,一直精神恍惚。
上辈子谢珥会软声喊他哥哥,会在他挑灯夜读的时候派人给他送参汤,旁人嫉妒他故意抹黑他的时候,她会第一时间出来维护他...
她说过,她要一直对他好,要嫁给他。
可是这辈子,她有多久没单独同他说过一句话了?
上次单独见面说话,还是他不要脸跑去江州用热脸去贴,结果人家除了每天同他说一两句他师父的伤势情况外,旁的一句都不说了,生疏得很。
上辈子他没有动情,全然是有目的性的故意讨好,但姑娘哄一下就主动凑上来了,何曾有追得如此艰难的情况?
沈言之一直告诫自己定要沉下心,只要谢月菀不出现,他们只是视对方为亲人,一切不过是自己多心罢了。
可当沈言之回到将军府,发现谢珥还在。
她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一时指挥着厨娘炖汤,一时让管家制定餐食。
“马上就要秋闱了,要给梨院每天多准备些汤水,猪心枣仁汤、柏子仁汤、人参炖乌鸡这些要轮番着炖,能补脑安神。”
如今将军府的行公子身份地位不同了,并非以前那位可以受下人欺辱的庶子了,大厨房的人早已换过一批,不敢对梨院的行公子不恭敬。
“奴才领命。对了,县主,要参加今年秋闱的人还有言公子呢,需不需要也准备?”
管家是管理一整个将军府的,在他看来,近些年因院试和在王府授职的原因提高地位的庶子,同备受郡主看重的义子一样重要,不能厚此薄彼。
可谢珥却皱了皱眉道:“我来大厨房给哥哥制定营养汤膳,关义兄什么事?义兄自己有更好更妥善的小厨房,为什么要大厨房做?大厨房每天给下人做饭菜已经很辛苦了,他想喝什么汤直接吩咐小厨房就是了,要不是哥哥不同意,我也想在梨院给他开辟个小厨房呢。”
管家连忙称是。
在谢珥看来,沈言之是上辈子对她用药,害她没命的人,她斗不过他还不赶紧躲远那就是脑子有毛病,还给他准备什么参汤啊?
而这话被门外的沈言之全听见了。
如玉公子难受得袖下握紧了拳头。
谢珥端着参汤准备进谢谨行的院子,眼前晃了一下,被一位白玉公子挡住了道。
今日的沈言之模样看起来有些奇怪,儒雅高雅的贵公子生起气来,眉眼都是温润的,只是脸色有些铁青,没有笑容。
“尔尔妹妹,后天城西邀月楼有你最喜欢的戏班子,哥哥能不能请你看场戏,吃个饭?”
谢珥刚想说话,不料那扇破落的院门“砰”一声就开了。
谢谨行正指挥着人修葺院子,刚来到院墙边,看见沈言之靠近谢珥在说话,他也毫无扰人的自觉就横亘出来,走到谢珥身边时,随手接过她手里的汤,转头看了沈言之一眼。
音色淡淡:“原来言兄来了,找我怎么不进去,在这里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