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之那“假货”身份已然揭穿, 可她爹娘却依旧把她留在府中, 分发的料子竟然是京城出名的那家瑞祥绸缎庄的上品货,胭脂水粉还是出自天福庄的,她心里就很不是味儿。
她以前在张家的时候,多羡慕那些从京城来的人穿的“瑞祥”,用的“天福”有蜜香儿味的胭脂啊,可为什么,“假货”还能得这么好的东西?
于是她就让迎春去换了,而且还故意手滑推了迎春一下,让迎春“不小心”往自己的料子上印了几个脚印,然后才换给琉璃院那边。
可是她刚才睡醒,脑海里又蹦出了一些上辈子的记忆,恍然自己换给琉璃院的竟是千金难买的云锦,而没有商号标签的瓶子里装的也是宫中贵人挤破头也得不到的颜玉粉!
她顿时气急。
“姐姐姐姐姐...你你你...陪陪我玩儿呗...”身旁的谢迟已经好久不能出府玩耍,见姐姐来了,便缠着她不放。
“好迟哥,姐姐现在是你的亲姐姐了,当然可以时时都陪你玩了。”
谢月菀心里极其嫌恶这个说话结巴丢人现眼的弟弟,但她知道,她身为女儿的,无论如何是不能代替迟哥在这个家的位置的,就像郡主说将军的财产都给她作嫁妆了,但谁不知道,这个家财产真正大头的是郡主名下的,而那些,日后都不会给她,而会给谢迟。
而她,日后需要仰仗的,也只能是这个她觉得丢人的弟弟。
“迟哥,迟哥,这个游戏是不是很好玩呀?”
谢月菀教谢迟踩在下人的背上当“将军”,又教他在下人脸上画王八,玩得不亦乐乎。
“姐姐姐姐姐!还还还有好好好玩的点子吗?”谢迟玩得高兴。
“迟哥,姐姐初来乍到,带你玩这些民间玩的游戏,回头是会被爹娘责怪的。”
谢月菀突然哀伤起来。
“姐姐姐姐姐,迟迟迟迟哥护你,谁谁谁敢告状?!”说着,小屁孩吓唬似的瞪了周围的下人一眼,下人们畏惧这位小霸王,立马低下了头。
“可是上回娘去了琉璃院那边一趟,回来后,连分发给我的用度都变差了...”谢月菀委屈道。
“你看,外边瑞祥的料子分给我,宫中的云锦却送到她那儿。”
从谢迟这边回来,叮嘱过谢迟不要在爹娘面前乱说话,以免惹恼爹娘,自己就急急让人用那些织锦做了一身新衣穿在了身上。
年三十守岁夜,宫中早早放人,谢景天也回来一家齐聚吃团圆饭了。
可谢珥却只能一个人留在琉璃院,她抱着暖手炉坐在窗前,仰望天边飘起的雪絮,眼睛弯弯的,像是想起了什么陈年旧事似的笑了。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大年三十守岁,长公主姥姥让他们一家到公主府守岁,唯独没有叫上谢谨行,于是,她在公主府吃宴吃到一半,装作困得趴在桌子上睡着。
本想这样就能被送回将军府,谁知端阳郡主说明天还要留在公主府,让婢女把她送到厢房睡。
于是,她偷偷叫了一个年龄小的丫头穿上她的衣裳顶替她在公主府厢房睡,自己穿着丫鬟服半夜偷跑回将军府。
公主府的人听说她要给县主回府拿东西,自然没有拦她,但却说县主需要人照料,所以只肯放一个人回去。
于是,她只能克制着磕磕绊绊的脚步,一路歪扭地走回将军府。
当时她人小小一团,婢女服又不御寒,差点冻成了“冰球”,半路还下起了小雪,就如今天夜里的一样。
幸亏那天,庶兄就坐在府外一棵大槐树上看月亮,恰好看见冻僵在路上,还掉了一只鞋的她。
然后她就被庶兄抱进怀里,暖了大半夜,才终于幽幽醒转。
醒来第一眼看见庶兄,第一句话便是紧张道:“守岁钟声敲过了吗?”
少年道:“快天亮了。”
随后小家伙一脸遗憾。
少年掐她的脸皱眉道:“大半夜偷跑,就为了回来守岁?”
小家伙笑笑:“想跟哥哥一起守岁,明年我还偷跑回来,亥时左右你就到公主府外接我好不好?”
可是到了明年,她却失信了。
“尔尔,哥哥来接你了...”
在江州的整整六年里,每一年除夕夜,谢珥都梦见玄衣少年落寞地站在大槐树上,眺望远处公主府外的护城河,来接她。
每一次梦醒她都能真实感觉到少年日益加深对她的恨。
“哥哥...”
谢珥呆呆地仰头望着树梢的方向,雪絮越飘越大,纷杂的飞絮打乱了视线,刚刚一闪而逝的枝头上,仿佛真的站着位少年。
今年端阳郡主有意让谢月菀结交京中贵女,所以除夕夜在府上办了宴,宴请一些高门户的贵女来家中玩,还请了几家有头有面的官员一家来将军府守岁夜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