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了很久。
“这些该死的江湖人!”他露出些咬牙切齿的神色, 垂下头捏了捏鼻梁,合上的眼尾隐隐约约似有血色, 领口处忽隐忽显狰狞的暗色花纹向上攀爬。
忽地一下, 他心有所感,抬起头, 那花纹如有生命, 倏忽不见, 而他也毫无所觉,面上露出笑来,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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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驰觉得自己真是见了鬼了,这都冬天了没错吧?
谁能告诉她,冬天怎么会有蛇?还是能动的!
推门的时候,就那么措不及防的缠上了她的手,滑溜溜的, 没防备,叫出了声。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做贼的先躲为敬。刚躲进去, 又看到个滑溜溜盘在眼前,她摸向后腰就要抽出短剑斩杀, 摸了个空。不得不退出来。结果后背撞上个人。
白驰反手掐住那人的脖子, 按在墙上,谁知那人手里竟捏着火折子, 几乎在下一瞬,点燃了,照亮了彼此的脸。
二人都是一愣的模样。
情况有些复杂,白驰庆幸自己蒙了面。以前她自恃武功高强,穿夜行衣不蒙面。蒙元顺说她,一张脸白的跟大月亮似的,老远就白的发光,自己当活靶子就算了还坑人。
白驰松了手就要劈晕他。
谢无忌:“白驰。”他懒洋洋的靠在墙上,表情柔顺。
白驰手形一变,捂住他的嘴。
怎么办?咋解释?
谢无忌伸手扯开她的蒙面。
二人大眼瞪小眼片刻,火折子熄灭,陷入黑暗。
白驰:“我……”
谢无忌:“你是来看儿子的对不对?”
白驰:“……呃,对!”真是个小机灵。
谢无忌拉她手,“跟我来。”
片刻后,夫妻俩个立在儿子的床头,一人身着夜行衣,一人只着白色中衣,笔挺挺的站着,跟对黑白无常似的。
谢无忌说:“我知你这么多年心里一直记挂着我们父子,你嘴上不说,我心里都明白。你为姬后效力,而我谢家则是太子党,你同我划清界限,也是不想我为难……”
白驰:“……”真不是,怕麻烦而已。
谢无忌又去握她的手,情深款款:“小池,谢谢你心里记挂着孩子,咱们都是从小没娘的孩子,深知没娘的苦。”
白驰:“大长公主还活的好好的。”
谢无忌话锋一转:“是啊,隔辈亲多溺爱,他祖父母将他惯的不像样,我又是个心软不会教子的,往后有儿还是多麻烦你了。”
白驰:“昨天……前天大概是我误会有儿了,他已经让人告诉我事情原委,大概是我错了。”她的目光定在有儿脸上,也就没注意到谢无忌脸上的僵硬。“想来荣国公同大长公主将他教的很好,是个周全孩子,有时候眼见也不一定为实,我的错。”她又转过脸,“阿寂,你若有空就常陪陪他,看来你也并不怎么了解他。”她说完这句,掉转身往外走。
谢无忌心里又气又笑又无奈,好小子!真是半点亏不肯吃,他昨儿中午才过来同有儿说了他的计划,要有儿配合着演戏,结果他反手就当了叛徒。
白驰出了门就消失不见,她要走,谁都拦不住。
谢无忌身着单衣,站在屋檐下,寒风萧瑟,显得有些单薄孤寂。
茅吉人从暗处走出来,有些不解,郡王之前的计划不是这样的,他们明可以搞出更大的动静,逼得白驰一时走不开身,给二人创造更长时间的独处机会。
谢无忌仰面看了看天,垂下眉来,面上笑容淡淡,心情不坏,手里转着玉箫,往东厢房走。
茅吉人低声喊他:“郡王。”
谢无忌脚步不停,“时辰不早了,再过一会就该上朝了。咱们还有时间眯一会,她也可以。”他只是想见她而已,每天见上一面就满足了。
次日的大朝会,气氛很不寻常。
这是白驰第一次身着紫袍,同一群男人一起上朝。大家都觉得很新鲜,又很新奇,顽固守旧派不爽到了极致,可二圣临朝很多年,天后都能旁听政事,代帝王御批奏折,这世上的事只要开了先河,后面再要阻拦,也只能延缓速度,最终也是徒劳。
再说白驰的武力人尽皆知,当她面容冷峻的站在那,就很奇怪,也没人会将她当成个女人看。
她很安静,并不像姬后那样,即便垂帘听政,听到不如意的地方,常会忍不住发声,或者叽里咕噜耳语一番让小太监给皇上传话,总归一句,闲不住。
白驰就不一样了,搁那一站,跟个泥雕木塑一样,不戳她绝不发声,戳了也不废话,白你一眼是给你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