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忌的心恍惚被什么狠狠撞了下,嗓子有瞬间梗住了,发不出声。
当年他和父母闹得犟,离开平京城后,心里气不过,又写了一封信回来,说他的儿子有名字,叫谢有思,乳名有儿。不是什么小福,更不是什么谢承嗣。
他没想到的是,他爹在孩子周岁那年又请出族谱,将孩子的名字给改了。
大抵天下的父母爱孩子都是一样的心吧。
他之前没有什么深切的体会,直到他现在看到自己的孩子,就这么叫了一声,过往的冷淡无情仿佛在一瞬间都化成了无尽悔意。
他欠这孩子太多了。
成年人内心的翻江倒海,眼神深邃的变化,小娃儿是看不懂的。他等了会,没见谢无忌有什么热情的反应,也不尴尬,又笑嘻嘻的大声道:“对不起伯伯,我认错人了。我听他们说我亲爹今天回来了,就在这里。伯伯,你见到我亲爹了吗?他在哪?”
话说完,又想起祖父的教导,松开两条胳膊,就要朝谢无忌行晚辈礼,“伯伯,我叫谢有思,我爹谢无忌,您见到……哎呀!”结果因为失了平衡,整个人猛得倒了下去。
谢无忌吓得魂飞魄散,与此同时,外面也传来惊慌失措的喊声。
谢无忌奔到窗前,听到孩子爽朗的笑声,原来他人虽然往后倒了去,两条腿却夹得紧紧的,灵活的像只猴,倒挂金钩,荡来荡去。
谢无忌看着他,莫名想到了某人小时候,眉眼一舒,笑了。他想换个姿势,往后稍微站开些,才发现腿都是麻的。
谢有思是个自来熟的好性子,见谁都兴高采烈的,他说:“伯伯,你长的真好看!”
谢无忌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他伸出胳膊,说:“我拉你进来。”
小娃儿大概是才发现这种好玩的玩法,两条胳膊垂下,任自己甩来甩去,小疯子似的。树枝桠随着他的摆动沙沙作响,动静非常大。
底下看着的人,只觉惊心动魄,一颗心都跳出来了。有的苦苦哀求,有的伸长了胳膊做好随时接住的准备,还有人跑回去拿梯子拿被子。
直到大长公主看到,慌乱的喊了声。谢有思握住树枝,朝谢无忌调皮的吐了下舌头,高声回话,“祖母,我下来了,你不要晕倒呀!”说完他很快坐正,抱着树干就滑了下去。谢无忌有些意外,他原以为这孩子被宠溺的无法无天,竟还知道心疼老人。
谢无忌从二楼看过去,发现小娃儿下了树,并不到祖母跟前去,而是换了个方向,一溜烟又跑了。
后来谢无忌才知道,原来是这孩子先前钻了狗窝,脏得不像个样子。谢无忌要见他,自是要洗刷干净。可这孩子长的白净可爱,也不知为什么特别讨厌洗澡,一要给他洗澡他就跟窜天猴一样,眨眼跑没影。
后来,谢有思被捉住,提溜到他跟前,大长公主又气又好笑,说:“管管你儿子,我和你爹都管不了他啦!”
谢有思眨巴眨巴两下眼,忽然起跳,抱住他的腰,又爬树一样的蹿到他的怀里,眉开眼笑:“爹,你刚才为什么不认我?”
谢无忌心中咯噔一下,他没有,他只是……
“爹,我是你生的呀,你不能因为我脏就不认我呀!爹,爹,爹……”
第63章
谢无忌是那天同白驰在医馆分开后, 将那对母子的祖宗十八代都打听清楚了才起身去的国公府。
他儿子偷摸着跟去了皇宫,他知道,正是侍书同他讲的。
当年侍书跟着他去了南边,回来后, 谢无忌有想过将孩子接到身边自己养, 老夫妻俩个哪能舍得,他自个又不愿意同爹娘住一个屋檐下, 略一思衬, 便将侍书留给了儿子。
因着谢无忌封了爵,没多久, 皇上又下了圣旨, 将谢有思封为世子。
回了京城后, 不似在南边想够都够不着。父子俩个同朝为官,又有孩子在中间调和。郡王府没建成前, 谢无忌还是在国公府住了很长一段时间,渐渐的家族的产业经营也顺利的过度到了他手上。
三年的军中历练让他脱胎换骨,他再不是曾经那个唯唯诺诺,自卑软弱的沈寂了,他学会了恩威并施, 也懂得如何拿捏人。利用手中的权柄、家族的势力处理产业,得心应手。
自从回京后,谢无忌一直行事非常低调。虽投向他府中的拜帖不断, 他却很少回应,也不怎么去同僚家走动。
不过, 到了他这个身份地位, 在几代人的努力下,圈子基本已经固定, 围上来的大都是巴结讨好他的人。他不去应酬反倒省了许多麻烦,至于现存圈子的维护还有他爹娘以及同族叔伯兄弟。